慕云筝不由敛去脸上的疑色,继续安慰道:“小丫头,别灰心,不过是用错个人罢了,能有多大的罪过?只是伴君如伴虎,你们老爷可能比较倒霉,正好撞上君上心情不佳的时候,如今都过去一年了,君上爱才,必然会让你们老爷再会昊城的,你也别太悲观。”
莺儿似乎是因为想起了家人,眼睛竟隐隐有泪,语气也带着几分哭音道:“夫人,您不知道……”
莺儿有些犹豫,想说却又觉得似乎不该说,不说却又觉得心中憋闷难受,一年来,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对家人的思念久久积攒,如今猛然被人挑起,一时也难以压下。
慕云筝见她松口,连忙道:“莺儿姑娘,你别看我是个山野村妇,可是这大城市里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们那里说书唱戏,时而有之,你不必跟我说什么我不知道,都是一个理儿!”
那莺儿本来就想说,指引心存忌惮,一直在犹豫,现在见慕云筝想岔了,想偏了,那里还能忍住,下意识的往慕云筝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夫人,不是的,这可不是说书唱戏那么简单,我们老爷身份复杂着呢!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看您也是实在人,又不把我当下人看,肯听我唠叨诉苦,我才跟您说,您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会惹祸上身,也会害了我的!”
慕云筝连忙露出一脸震惊的神色,下意识道:“这、真有这么严重?莺儿姑娘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会帮你保守,你且说说看,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帮你排解分析一下也是好的,不然总憋在心里,迟早得出毛病!”
莺儿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哎,夫人有所不知,我们老爷之前也是个威风凛凛的人,在昊城地位极高,也给君上提拔了不少有用之士,这些被老爷提拔的人,也一直都感恩老爷,对老爷极好,可是有个人,却出了岔子,我只是个小丫头,具体的不懂,只是听人说,那人竟是个细作!”
慕云筝心头越来越沉,面上却佯装震惊的用手捂了捂嘴,一副惊得口不能言之相,惊讶道:“细作?魏老板如此精明,竟然会被一个细作混进来,还推荐给君上,足见这个细作行事十分谨慎,既如此,又怎么会发现呢?”
莺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泄露了大秘密,依然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时君上发现了那细作跟别国大官之间的秘密通信,这才顺藤摸瓜查了出来。”
慕云筝心头的震撼已经无法形容了,一年前,正是慕容傲天与安信王莫惊澜,谢家谢安禄密谋造反的时候,那时她就已经在想,这样的大事,太子哥哥竟然没露面,可是后来他派人给安康王府送了信,心中提及一些秘事,虽然没有涉及要害,但是也很隐晦,这才让她相信,太子哥哥还在潜伏之中,没有出现,可能也是因为慕容傲天太过谨慎,太子哥哥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此刻听来,莫不是那时候,太子哥哥已经出事?而给他们送信的,根本就是慕容傲天?以慕容傲天的聪明,他必然知道,沧涂北国会有无欢的秘密潜伏力量,即便太子哥哥不告诉他,无欢也会知道,所以,干脆索性给安康王府送来一些真消息,让他们不起疑心,还能与太子哥哥联系,这样慕容傲天便能得到一些他想要的信息!
如此细思起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那岂不是他们这次北海龙山之行,慕容傲天也已经知晓?虽然他们为了安全起见,没有跟太子哥哥提起过这次北海苍山之行的路线,可是要去北海苍山的意图是送了信的!
慕云筝与莫无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安,此时这件事情虽然还不能确定,可是也能猜到十之八九了,这魏翔,必然是因为太子哥哥之事,备受牵连,才会被贬之落水城潜伏!
那太子哥哥呢?他可安好?是否有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或者根本已经遇害?
慕云筝不敢想象,是她太过大意,不过以慕容傲天的性格,他此时应该还不会对太子哥哥动手,千钧在昊城的势力,不容小觑,事先也得到过她的关照,如果太子哥哥有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莫容傲天或许为了不打草惊蛇,说不定会继续留着太子哥哥做幌子。
只是太子哥哥再想向安康王府送消息,只怕便送不出去了,慕容傲天必然在这中间截断了,受到双方的消息,再加以伪造,分别送至双方手中,让双方以为各自还在保持秘密联系之中,而事实上,慕容傲天依然截获了两方的消息!
这里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如果之前对这魏翔还存在疑惑,现在也已经弄清了一大半,如果再呆下去,那可就是真的要出事了。
这些心思,两人转下来不过须臾,两人迅速做出了决定,他们必须在魏翔回来之前,离开才行。
思及此,慕云筝面露震撼道:“天啊!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随即她话头一转,问道:“莺儿,你能待我去方便一下吗?”
莫无欢立刻道:“喝了这么多茶,我也有些想要方便,我与夫人一起吧!”
莺儿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心中暗道:这对夫妇毕竟是山中人,对这世事知之甚少,她的话,大约是吓着他们了,再加上刚才的确喝了很多茶水,想要方便也是人之常情,也没多想,忙道:“夫人随我来吧,只是公子只怕要另外找个侍从待你过去,奴婢不方便。”
莫无欢点点头,有礼道:“有劳莺儿姑娘。”
莺儿点点头,找来一个小厮,带着莫无欢往男厕走去,自己则带着慕云筝往女厕去了。
男厕与女厕虽然隔的较远,但是都在后院的西北角,这里比较偏僻,连侍卫都很少见,后面是一条死胡同,根本无路,因此也就没有安排侍卫。
到了厕所前,莺儿道:“夫人,就是这里了,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您说一声便是。”
慕云筝点点头,自己转身往厕所走去,片刻后,她轻声对莺儿招呼道:“莺儿,你还在吗?”
“夫人,我在呢!”
“手纸掉在门口了,你可以帮我捡过来吗?”慕云筝有些尴尬道。
莺儿掩口轻笑,看着这位夫人挺优雅的,怎么拿个手纸还能掉呢!但是她也并未多想,往厕所走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一卷手纸,她上前捡起,走进茅厕,却不见慕云筝的身影,情不自禁的疑惑出声“咦?”正要回头寻找,却猛然被人捂住了口鼻,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慕云筝一把扶住莺儿软倒的身子,叹了口气,“还真是个没心眼的丫头,不过把你弄晕也是为了你好,否则魏翔必然会以为你泄露了消息,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慕云筝一边低语,一边将莺儿的身体拖到厕所一处干净的地儿,四下看了看,无人,这才换了莺儿的衣服走了出去,远远的,从男厕那边也过来一人,慕云筝定睛一瞧,正是穿着一身小厮衣服的莫无欢,一眨眼间,莫无欢已经到了她跟前。
“这边是死胡同,出不去,要是走前面,大约有些危险。”慕云筝沉声道。
“无妨,有这两身衣服做伪装和掩护,多少要好些,实在不行,我们就算甩也能把他们甩开。”
慕云筝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堂走去,前堂很多客人,人头簇拥,再加之衣服的遮挡,他们俩并没有被发现,两人随手扯了一件成衣,假装是试衣服的客人。
莫无欢瞧了瞧,门口有很多伙计,要是他们径直走出去,难免被人认出来,要想出去,只怕还得趁乱。
思及此,他在人群中随便扫了一眼,有个衣着华丽,穿金戴银的夫人,一看就是有些身份的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红玛瑙,头上戴着金步摇,很有些气势。
他大手在衣袖中稍稍蓄力,随即那红玛瑙的珠串忽然就散了,一串红玛瑙,散了一地,那妇人尖叫一声,“我的玛瑙珠!”慌忙蹲下身子,扯着随从,连店里的伙计也拉过来一起捡。
这人大概是有些身份,店里许多人认得,忙帮她一起捡。
莫无欢手再微微一收,那妇人头上的金步摇便猛然落在手中,他拿着步摇就向外跑,早得了他意会的慕云筝,忽然大喊一声:“小贼别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这位夫人的金步摇!”说着也大步一跨,追了出去!
那夫人一听,下意识摸了摸头,“呀!我的步摇!”
她的手下要追,她却不依,阻止道:“金步摇丢了不算什么,先捡珠子,这珠子一颗都少不得!”
那些要去追的伙计和下人一听,便也没再追下去,既然步摇的主人都不在乎,他们也不必费神了,再说刚才已经有人追出去了,应该会有结果吧?
慕云筝和莫无欢径直奔出了成衣店,回头一看,并不见人追上来,互相递了个眼色,往来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