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相聚太匆匆
“周荣改变了计划。”君辞道。
原本周荣绝对不是这样让元铎投诚。
“不得不变。”应无臣含笑道,“为了对付你,他派了周光前来,既然周光来了,断不能让宜都成为元铎投诚之礼。”
原计划只有君辞上战场,那丢失城池的罪过是君辞的罪过。
现在周光在,北朝不能在周氏手里丢失城池,计划就得有所改变,兼之周荣也不想元铎到了南朝,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给元铎兵力,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你们南朝君主,就这样接受了元铎?”君辞觉着何其荒唐可笑。
元铎可是周荣的心腹啊,难怪萧邑连战事都顾不得,也要疾驰回去,萧延亲自引了一头狼入室。
“任何荒唐之事,有了萧延,皆有可能。”应无臣笑意未减,只是君辞从他唇角凝聚的烛光看到了冷意。
国君昏聩起来,真是可怕至极。
“难怪周光这么大胆放心藏匿起来,只等我自投罗网。”君辞明白了。
只怕周光和元铎甚至周荣都不知道,元铎能够成功入了萧延的眼,其中还有对萧延了如指掌的应无臣推波助澜。
他们自以为是他们计谋成功,萧邑这次回去了就不会轻易离开,因为本就风雨飘摇的南朝,又多了一头心怀不轨的野狼。
有萧延这样的君主,做南朝的权臣也是悲哀。
曾经的燕氏如今的萧邑。
“萧邑难道就没有取而代之之心?”君辞不信。
看周荣对元猷步步紧逼,萧邑文韬武略,又有凌云壮志,却被萧延拖累成这样……
“谈何容易?”应无臣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周荣舍了多大的代价,才能令北朝世家暂时认可他?”
君辞悟了,北朝有隐于背后的世家,南朝何尝没有?
一念自此,君辞忽然心思一动:“或许萧邑并非一点也不期许元铎的到来。”
笑意从唇角爬上眼角,应无臣笑而不语,轻缓一点头。
萧邑自己动手,要得到世家的认可,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若有个打头阵之人在前头,他诸多事情做起来就顺手不少,比如弑君。
等元铎动手,他完全可以打着复仇的正义之名,轻松改朝换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延是蝉,周荣和元铎是螳螂,萧邑想要做黄雀,却不知道黄雀背后还有猎隼——应无臣。
这时,应无臣从矮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细长的两指将之推到君辞的面前:“这是枝江城的防御记录,以及萧邑手下人的脾性。”
长睫下垂,君辞低头看着不厚的册子,将之推了回去:“九郎君好意,我心领了。”
怔了怔,应无臣释然一笑:“君家阿妹勇武,此物倒显得画蛇添足。”
“并非如此。”君辞摇头,“宜都之战不过一个开端,也许从这一战开始,你我两朝将会彻底陷入战火之中。往后免不了交战,今日若存侥幸之心,从九郎君手中得了便利,他日呢?难道我日后每一场对战南朝,都要借九郎君之手?如此依赖,难进寸步。”
君辞不是托大,也不是不想减少牺牲,但她希望中护军能够迅速成长,方能真正立足这即将大乱的世道。
现在可控的伤亡,换取的是日后更大的存活。
只有真正去交锋,靠着自己才能有最有利的判断,才能更彻底的了解日后的对手。
“君家阿妹想得长远。”应无臣将册子收起来,而后有些歉意,“周光的踪迹,我暂时尚未查到。”
原本周光是在他的盯梢范围,只是周光过于敏锐,竟然察觉有人盯着他,想了法子将应无臣的人丢开了。
“劳九郎君费心。”君辞真诚致谢,“我想他很快就会现身。”
只要她稍稍露出一点痕迹,蛰伏的周光,就会立刻现身。
“君家阿妹武艺出众,我并不忧心。”应无臣又给君辞续满了酒,“只是敌在暗,君家阿妹在明,万望当心。”
“多谢九郎君提醒。”君辞虚心接受。
“一别半年,我回来之后……”
不再聊正事,应无臣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自己这半年的事情。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从容与闲适,明明是一些琐碎之事,可听在耳里却不觉乏味。
他说着,君辞认真听着,偶尔才会应上一声,只是酒樽内的酒一口一口喝得不含糊。
完全忘记了,城门外树林子里等待接应她的兰岸。
直到应无臣说完,已经过了子时,不知不觉喝了许多的君辞,也有些微醺。
应无臣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收了尾后问:“一别半年,君家阿妹便无话与我言语么?”
脸颊泛着诱人红晕的君辞,撑开眼皮,看着烛光下,面容朦胧圈着光晕的应无臣,原本就清贵无双的公子,此刻好似更多了几分仙灵之气,不染凡俗的模样,叫君辞忽然心痒痒,就想把这个无暇如美玉的郎君给沾染……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清醒的君辞甩了甩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绸包裹的木偶,摇摇晃晃站起身,踉跄走到应无臣面前,跪坐在他身边,抓起他的手,将东西塞在他掌心,又将他的手收拢:“年礼……回赠。”
应无臣闻言,心神波动。
这一份回赠的年礼,君辞带着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期待着在此与他相见?
这般一想,应无臣的心口无端流淌过一缕暖意。
“伱……”
应无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发现君辞已经趴在他腿上熟睡了过去。
一想到她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定然未曾好生歇息片刻,心疼至极。
小心翼翼将她挪到怀里,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又打来热水,为她擦拭脸颊与手脚,细致盖上被褥。
坐在床榻前端详了她许久,直到累极在她榻沿熟睡。
应无臣的呼吸均匀片刻,君辞就倏地睁开了眼,有些红血丝缠绕的眼瞳一片清明。
她仔细看了看应无臣,才轻手轻脚离开。
而她前脚刚走,应无臣也睁开了眼,他打开了窗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将明未明的夜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