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顺庆帝几乎从未外出。
今晚月色皎洁,他感觉甚好,便让赵桓允和他两个皇子陪着在园子里走走,还是小太监前来禀报,说容皇后和姜国公起了冲突,他才赶了过来,刚好听到了容皇后和姜行远的话,心里颇为震撼,他从未想到殷氏的死竟是另有隐情。
宁太师一案本来就让他伤心愤怒,看在小皇孙和四皇子的面子上,他本来没打算追究容皇后,没想到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殷氏是太后所害,顺庆帝对容皇后彻底失望,冷冷地低头看她:“你把话说清楚,殷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容皇后欲言又止。
索性沉默不语。
“说啊!”顺庆帝吼了一嗓子,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朕听。”
慌得王喜忙上前替他捶背,“皇上,您得保重自个的身子啊!”
赵桓允早就站在了姜行远身边,低声道:“岳父大人,您没事吧?”
姜行远摇摇头,神色凄凄:“刚刚清婉显灵,竟然不肯见我,想必还是埋怨我不能帮她沉冤昭雪……”
“岳父莫急,一切有我。”赵桓允唤过康华,吩咐道,“护送国公爷回府。”
康华道是。
姜行远快走几步,跪在顺庆帝面前,老泪纵横:“求皇上替臣做主,臣的妻子并无过错,她死得冤枉!”
“你且回去,朕定会给你答复。”顺庆帝看了一眼容皇后,“你随朕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赵桓允朝赵宣递了个眼色,赵宣会意,忙走到容皇后面前:“母后……”
“你回去吧,母后没事。”容皇后勉强笑道,“多跟你二哥好好学学,帮你父皇分忧解难,才是为人子的本分。”
“是……”赵宣这才退下。
赵禹皱皱眉,给帝后行了礼,扬长而去。
“二哥等等我!”赵宣追了上去。
这边翁婿俩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赵桓允才道:“听说阿瑜在府上小住,劳烦岳父大人了,等我忙完这几天,再去把她接回去。”
“你忙你的,她是我女儿,我自会照顾好她,你无需挂心。”姜行远看了一眼赵桓允,嘱咐道,“皇上是个爱颜面的人,即便他知道是太后害死了清婉,也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如何,此事你不要过问,我闹一闹,替清婉出口气也就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不希望此事牵扯到你们三府,更不想让你和阿瑜为难。”
“岳父明理,小婿遵命。”赵桓允当然不会把萧太后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了结宁太师的案子,扶持四皇子上位,这些陈年旧怨,也不急在这一时。
御书房多点了数根蜡烛。
整个房间显得空旷明亮,似乎所有的心事都无所遁形。
容皇后跪在地上,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顺庆帝听:“……太后听闻殷氏在殷贵妃那里,便让人送了一碗药膳过来,说是给殷氏补身子,让臣妾送去,当时臣妾心里也觉得纳闷,预感这不是普通的药膳,但太后之命不可违,臣妾还是帮忙送了过去。”
“后来殷氏出事,太后再也没有提及此事,臣妾也不敢问,因为担心被牵连,所以就让人毁了殷氏用过的碗,还暗中把线索引到殷贵妃身上,因为那个贱人一直嫉妒殷氏,她虽然没有动手,但没人比她更恨殷氏……”
“朕那时年轻,不过是一时思慕于她,却不想却白白断送了她的性命。”顺庆帝心底一阵悲凉,又是一阵咳嗽,抬手指着容皇后,失望至极,“你原本可以阻止此事,你为什么还要去送那碗药膳?”
“皇上,您以为我不去送,就没人送了吗?”容皇后泪眼婆娑地看着顺庆帝,“臣妾育有太子,却不得恩宠,任由殷贵妃和秦贵妃那两个贱人明里暗里地嘲笑,太后对后宫的事心知肚明,她想让臣妾做这件事,分明是想日后站在臣妾这边,跟臣妾荣辱与共,臣妾怎能拒绝?”
“你们两个,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后宫之主,何需联手?”顺庆帝又是一声怒吼,慌得王喜忙上前安抚,“皇上,您不可动怒啊!”
“臣妾跟皇上夫妻多年,皇上何时关心过臣妾……”容皇后苦笑道,“臣妾作为母亲,不得不替自己的孩子考虑,舍了一个殷氏,赢得太后的信任,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愚蠢!”顺庆帝铁青着脸道,“朕的两个嫡子都是你所生,难道朕不立嫡子,还能立庶子不成?就是朕执意如此,满朝文武不答应,三府也不会答应,你知道不知道,三皇叔这几天住在宫里,不仅仅是处理宁太师的案子,还是要跟朕筹备拥立储君,立四皇子为太子,关键时候,你却惹了这个乱子,你要朕怎么做?为了殷氏,惩罚太后?怎么惩罚?”
“臣妾知错……”容皇后泣道,“臣妾今晚撞上了殷氏的鬼魂,一时乱了分寸,才说出了实情,臣妾并非有意要说出此事的。”
“荒谬,这世间哪有鬼魂,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顺庆帝又想起他那晚在御花园也碰见过殷氏的鬼魂,倒也消了气,“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记住,那碗药膳没事,是殷贵妃下手害死了殷氏,你受了惊吓说的话,根本不作数!”
不作数?
姜瑜抱膝坐在床上,冷笑一声,果然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昭雪,既然不作数,那就让天下人来评论这件事情,再怎么着也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她就散尽家财,也绝对不会让宫里消停。
闭上眼睛,依然是漫天大火。
姜瑜辗转反侧到了天亮,才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晌午,周嬷嬷拿出一封书信给她:“奴婢前晌出门,阮妈妈让奴婢给您捎了封信,她还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我今晚就回去了。”姜瑜打开信件,也不避着周嬷嬷,阮妈妈不会写字,纸上画了一弯月儿,还有几缕风,还有五个大元宝,周嬷嬷在宫中已久,自然知道避嫌,给姜瑜端了茶,就退了出去。
姜瑜一看就明白了,夜风取走了那五万两银子。
这交易算是成了。
她又听了听夜风那边动静,只听他说道:“眼下京城局势混乱,咱们先离京暂避风头,等安稳了以后再回来。”
众人道是。
后晌,嘉和公主邀姜瑜一起御花园赏菊,说现在是御花园的菊花开的最好的时节,姜瑜不想去,嘉和公主知道她的顾虑,不以为然道:“无妨,最近宫里人心惶惶,除了我,没人有心情去赏菊,咱们不走远,就看看菊花。”
姜瑜也没再推辞。
哪知两人刚到御花园,就见赵桓允带着赵琰远远走来。
姜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