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去饭店的时候，方凛才点了一只菜——一品锅饭。
唐冶：“啧！”
叶青青：“嗯？”
方凛很委屈：“他们说扫码点菜什么的，我老花镜没戴……”
唐冶：“你可以问啊，不是喜欢吃炒青菜吗，就问有没有，有就点没有就换，再要个鲫鱼汤……”
叶青青听到“阿行老花眼”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连忙拦住唐冶：“哎你干嘛，难道不应该说现在的点菜方式对老年人太不友好了吗？！”
唐冶：“你在说什么啊，他是老花镜没带，又不是不会用手机，就算给他个正经的菜单，他照样不会点啊。这又不怪饭店，难道要饭店给老人家备个放大镜吗？”
叶青青顿时又被说服了，转头看向方凛，一脸“看吧我也没办法”。
方凛很是不开心，闷闷的：“阿爸老了，能有什么法子。”
哇唐冶王八蛋！
方凛：“反正吃了这顿我就回家里了，不打扰你们。”
哇唐冶大混蛋！
叶青青一屁股坐到方凛身边：“我来点菜！炒青菜和鲫鱼汤是吧？！”
唐冶已经青筋都起来了，他坐在他俩对面，双拳紧握，忍气吞声：“我要吃红糖糍粑。”
“已经有一品锅饭了，吃什么红糖糍粑啊，要那么多主食干嘛。”叶青青二话不说驳回去，还找方凛应和，“是不是，方老师？”
方凛点头：“对的对的。”
唐冶：“……”
叶青青点完了菜，反省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对方凛有些过于舔狗，唐冶大概要气炸，便又翻回主食那一页，点了糍粑，拍板：“好啦，三个人，随便点几个意思意思。”
“嗯。”唐冶果然不高兴了，拿起手机啪啪啪打。
叶青青便陪方凛聊天：“方老师，你书怎么样了？”
方凛：“哦，朱编辑来找我选过封面，我还真挑不好，青青要不要你看看？”
叶青青其实看过了，但当时只是围观，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提供意见，很是来劲：“好啊，让我瞅瞅呀。”
于是方凛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有唐冶这个儿子在，数码产品果然都是顶尖的，出手就是最新款最高配的款，只可惜手机虽好，方凛掏出手机姿势却很不高手，手机屏幕一解锁，他就眯起眼一个战术后仰——果然是老花眼了，看手机的姿势和她家老父亲一模一样。
叶青青心里又难受了，凑在一旁看他打开照片，一眼就看到里面很多静物照片，花花草草，绿树小鸟，也没见多专业，但莫名就透着股温馨的感觉，可见这还是个热爱生活小有情调的老人家。
“咦？”叶青青忽然小小叫了一声，笑了起来。
“嘘！”方凛也笑嘻嘻的，“拍得怎么样？”
风景照片中不经意间夹了几张唐冶的照片，不是在沙发上睡觉，就是在病床旁的圆桌那儿工作，还有靠着墙背对着镜头打电话的场景……没想到方凛居然还是个痴汉型爸爸，病房里还不忘拿儿子找乐子。
“这张，智商降了起码一百哈哈哈！”叶青青指指唐冶睡着的照片，他嘴微张，睡得很熟，感觉像在打呼，看着傻乎乎的。
“我等了一会儿，没流口水。”方凛小声道。
“哈哈哈！”叶青青笑死了。
“你们在干嘛？！”唐冶非常警觉，他放下了手机，伸长脖子，“看什么呢？”
方凛：“看封面啊。”
“封面流口水？”唐冶一皱眉，忽然醒悟，“是不是我的照片？！”
“没有没有没有！”方凛和叶青青同时摇头。
“肯定是！”唐冶断定，“你经常拍我奇丑无比的照片给别人看！”
“阿爸是帮你提升亲和力，你看你外头那些照片，不是绷着脸就是冷着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青青，小冶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债王’来着？”
那么偏门的外号都知道，看来方凛是真的关心自家儿子啊。
叶青青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看，这些照片是不是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了？”
“对对对！”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唐冶不满道。
“好好好你普通，你一个写书的，出门吃个饭还要躲粉丝……”方凛这话说得很顺，显然很有意见。
唐冶：“……你们不是在挑封面吗！”
“对对对挑封面！”叶青青看唐冶要炸毛了——或者说已经炸了，立刻再次打圆场，“方老师，封面呢？”
“在这呢，”方凛也见好就收，拿翻到了照片给她看，“这七个。”
七个？当初还说有六个的，居然还多了一个，叶青青翻看完她看过的六张，看第七张，发现只是一个黄色斑驳的旧纸背景，另带一个草书的《薄暮》，其他什么图片都没，平白就带了股岁月的气息。
“有内味了，”叶青青看着第七张，“方老师，这是你的设想吧？”
“挺好吧。”方凛很得意。
“他想弄出个无字碑的效果来。”唐冶翻着白眼道，“什么是非成败留待后人评说……爸，你把自己跟武则天比，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方凛：“也就你这么说我，你看人家朱编辑就很懂我，我觉得这封面就很不错啊。”
“对啊，出版了别说放书店，直接拉进旧书市场都不违和，比别的新书硬生生多个销售平台，确实不错。”
“噗！”叶青青没憋住。
“哎你这孩子！”方凛也气乐了，“青青你呢，你什么意见？”
叶青青很不幸又被唐冶说服了，她左看右看，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开心的往前一指：“菜来了！”
喜极而泣。
于是父子俩终于暂时休战，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倒是父慈子孝，方凛第一时间掐掉鱼头给唐冶：“给，吃了聪明。”
叶青青又“噗”。
没等唐冶说话，他又掐了鱼尾给自己。
唐冶皱眉：“怎么还吃鱼尾巴，没人跟你抢。”
方凛笑：“我就好这口，吃起来细致。”
唐冶：“再给你叫个酒？”
“那最好啦。”方凛很开心。
“诶？方老师能喝酒吗？！”叶青青发出质疑。
“喝一点没事。”唐冶果真给方凛叫了一小壶酒，方凛如愿以偿，也不闹唐冶了，就着鱼尾巴喝起小酒，啧啧有声，自得其乐。
这时，唐冶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看，笑了一声：“爸，可别喝太多，一会儿有个老朋友来看你。”
“嗯？”方凛刚抿一口酒，杯沿还压着唇，便只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叶青青有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怕太突然你又回医院，”唐冶道，“所以你可以先猜一下是谁，我看看有没有心理准备。”
方凛：“……我狱友？”
“噗！”叶青青发现自己在这父子局中已经没别的话能说了。
唐冶也懵了：“你怎么想出来的？！”
方凛很无辜：“我意想不到的，许久没见的，能算老的朋友……我能想谁？”
“你，你入狱前的也行啊！”
方凛闻言，脸色一变，缓缓放下了酒，怔怔的看着唐冶：“你，你找了谁……”
没等唐冶回话，他却先苦笑了一声：“不管你找了谁，也都不可能是我的老朋友。”
唐冶一顿，连叶青青也愣住了。
方凛又喝了一口酒，被辣得皱紧了眉头，摇摇头：“我在昭里唯一的朋友，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