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越没再追问。
他不需要清楚地知道明棠的选择是什么。
只要她能在完成复仇之后找到自己的路便好。
宫中也好,宫外也罢,自己都会追随着她。
半个时辰后,宗政衡回到了山河共影。
他显然心情好了不少,听完扶越和方苹的禀告后,平静点了点头。
“袁家出个女家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便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袁攸知情识趣死于溺水,算是用自己的命保了袁家的周全。
但是同样,宗政衡也不会允许袁家在本代再有多大的前程了。
这些世家望族,宗政衡不好明面上动手彻底将其拔除,但是钳制其发展还是很好办到的。
袁姌如今的态度,无疑极合宗政衡的心思。
袁家女曾是新后人选,可见其家世品貌德行,在这大晟一众贵女之中都属一等一的出挑,若是联姻,自然也是世家豪族,贵戚权门。
这对袁家来说,无疑是利好和助力。
但如今,袁姌自梳不嫁,一心家主之位,若是不能成功,袁家少了这一份联姻带来的助力,也是好事。
若是成功了,女家主的掌家之路可是困难重重,内里人心不齐,外头指指点点,袁家至少五年内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
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好事。
只是不知,是袁攸临死前的安排,还是袁姌自己的打算了。
袁攸的死,并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
毕竟太后刚刚薨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行宫那处。
倒是不少世家夫人偷偷落了几场眼泪。
袁家曾经惊才绝艳的大公子,是多少闺阁女儿心中的梦。
哪怕出嫁多年,如今听闻死讯,依旧是心伤落泪。
礼部的人在第三日到了昌平。
两日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返回皇都。
此次,裴怀安也被宗政衡召了过来,由他带人亲自护送太后灵柩。
太后灵柩乃是人力抬回了昌平,全程不能沾地,故而裴怀安单独带着礼部官员和护送的人等先行启程,而宗政璟也跟着一同先行出发了。
至于宗政衡和诸多王亲贵族,则是改走水路返回皇都。
一方面水路更快一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明棠的伤势。
至于各大世家,则是纷纷返回自己的祖地。
袁姌也同袁家人一起踏上了回陈郡的路。
只是没人发现,袁家大小姐的马车里,悄无声息多了一位白衣公子。
“袁大人已然被送往邑山书阁,那里远离尘世,多是一心向书的出尘之人,袁大人在那儿自然会一切安好。”
说话的,自然是方蒙。
袁攸醒来之时,他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圣上亲自降旨赐下死后哀荣恩赏,更是坐实了袁家家主去世的消息。
他不敢相信,一向温和柔顺的妻子,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敢联手做下这样一桩欺天的大事。
“父亲,木已成舟,袁攸已死,女儿为你寻了一处修养身心的好去处,待袁氏族内事了,母亲便会前往与您相聚,共盼团圆之日。”
——女,阿姌留
随着袁攸一起前往邑山书阁的,只有袁姌的一封信。
以及,袁攸的新户籍文书。
袁攸,从此名为岑不宥,不再是陈郡人士,而是江平一书香门第的子弟。
那是方蒙交给袁姌的。
从这一份户籍文书,袁姌也再次意识到,方蒙背后的主子到底有多手眼通天。
别看只是一份户籍文书,然而方蒙是在短短几日内便办好一切,甚至这岑不宥户籍上所书的一切都是清晰可查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一份简单的户籍,而是一个完整的有过去的人。
要办到这一切,户部之内必须有十分可靠且有能力的关系在。
便是袁家来做,也要少则半月的功夫。
“你说,你背后的主子,会助我坐上袁家家主的位子,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方蒙无所谓地笑了笑。
“袁小姐不必焦急。我家主子说了,待你成了袁家家主,进皇都贺圣上圣辰之时,自会有和她见面的时候。若是袁小姐成为不了家主,那自然,也没有见的必要了。之前的帮助,便当是我家主子送袁小姐的一份见面礼了。”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现实。
若是没有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袁姌连被其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袁姌知道,自己做出角逐家主之位的这个决定,很突然,也很仓促。
族中族老们不会同意,甚至连祖母都会反对。
祖母一直认为,习得卜算之算,便算是世外之人。而世外之人,不可参与尘世之事。
否则,必遭天谴。
可是如今,袁姌不想信天了。
母亲说的对,因为自小跟着祖母修行这些卜占之术,且多有显验,自己的确越来越将自己放在一个高位之上。
觉得世人愚钝,觉得自己洞察天机。
可父亲的死,让袁姌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卜占之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不过如此。
父亲是袁家家主,袁家是陈郡世家,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可在父亲这一代,父亲因着祖父病逝辞官丁忧,而后也只在陈郡担任了一个闲散官职。
虽说袁家这一代子弟也算争气,也有不少入朝为官之人,女儿联姻也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
可是,终究是没人能触碰到权力的最核心。
自己当初被选中为新后人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皇后一族,可以显贵,但不能过强。
所以,父亲除了用死来保全袁家,几乎没有旁的选择。
而自己,不想再重蹈父亲的覆辙。
再好的名声,再多的夸赞,都都抵不上握在手里的权力来得要紧。
“方公子,你当时说,可助我登上袁家家主之位,不知这助力,来自何方?”
方蒙从怀中拿出一沓纸张放在了车内的桌案上。
“袁家清流世家,内里也是蛀虫不少,袁小姐,若是有了这份东西,你还是收拾不了袁家那群老东西,那可真是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了。一月后,我会再来拜访,希望届时,能称呼您一声袁家主了。”
袁姌只觉眼前一花,待她恢复意识之时,车内已然没了人。
袁姌缓缓拿起桌上的纸张,目光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