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今日你碍着了本小主的眼,那便在这儿跪上四个时辰吧。”
慎美人冷笑一声,看着常婠如今低眉顺眼的模样,只觉心中痛快得很。
常婠还是没忍住,猛地抬头望向慎美人。
她居然如此折辱自己?
如此,倒是正对了慎美人的意。
微微偏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女,侍女玉澜忙会意上前。
玉澜轻挽起袖子,一个干脆利落的耳光打在了常婠的脸上。
“身为奴婢,怎可直视主子?六局的规矩是如何教导的?你这双招子是不想要了吗?”
那一巴掌极狠,直扇得常婠半张脸都麻了。
她捂着脸,只觉嘴里甚至有了血腥味儿。
“慎美人当真要做事如此决绝吗?我到底为陛下诞育过皇嗣,你如此折辱我,就不怕陛下动怒吗?”
直到此刻,常婠才发现,她只剩下了当初最不屑的那个女儿能拿来依仗。
“皇嗣?当初你残害皇嗣一事才过去多久,是以为如今就没人记得了吗?满宫里的人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你常婠来得心狠,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手。午夜梦回,不曾梦见那孩子来找你索命吗?”
慎美人也是有孩子的,尽管是个公主,她也是当作心头肉一般疼爱的。
对于常婠这种能够对亲骨肉下狠手的人,她心中更是鄙夷不屑。
慎美人的话,直接让常婠哑口无言。
她直到现在,还是会梦见那个孩子。
正在她怔愣之际,一旁的玉澜狠踹了一下她的膝盖。
常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四个时辰,好好跪着吧。”
郑才人冷瞥了一眼,上前挽住了虞美人的手。
“今日又要下雪,姐姐不如来我宫里吃锅子?昭妃娘娘刚给六宫赏了上好的羊肉,用来烫锅子最合适,暖身养胃。”
“就你嘴馋,那我带着公主过去。你们两个素来能吃到一块儿去。”
两人的娇笑声渐渐远去。
此刻,常婠才敢慢慢抬起头。
这两个人,平日里自己根本都不放在眼里。
年老色衰又没什么恩宠的低位妃嫔。
自己甚至一入宫时候的位分就要高过她们了。
哪怕自己再折辱她们,她们也都只能卑躬屈膝讨好着自己,祈求自己冬日多给她们拨一些炭火,夏日多分几块冰。
而如今,她们却可以让自己在这里罚跪,可以随意讥讽掌掴自己。
自己为何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明明常维生已经得封安平伯,自己也复了妃位。
虽然宠爱不再,但是只要自己小心经营,肚子再争气一些生下位皇子,将来自己便会是大晟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不过一夜之间,一切荣华富贵顷刻崩塌。
常维生居然在外早有了儿子,还为他犯下了无数杀罪。
常婠跪在地上,只觉自己的穿越仿佛一场笑话一般。
本以为自己会是小说中笑到最后的女主角,不想却原来只是一个衬托男女主真爱的女配而已。
昭妃明棠,她才是真正的主角。
无家世无子嗣,却能一路靠着帝王的爱走上高位,如今还得了满宫的拜服,真是春风得意。
跪了不知多久,很快,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簌簌的落雪将本就穿得不厚的常婠冻了个彻底。
她跪在那儿,觉得自己的命差不多是要走到尽头了。
有哪个穿越女会把日子过成如今的模样?
她曾经羡慕皇权的高高在上,并随意行使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力。
毕竟,现代之时,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金钱、地位、美貌,那些东西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而伴随穿越,她拥有了这一切。
拥有了将所有人踩在脚底的资格,拥有了享用这世间最珍贵一切的能力,拥有了随意裁断他人生死的权力。
可那时的她还不知晓,她也有被人裁断生死踩在脚下的那一日。
因果循环,都是她自己酿下的因,结下的果。
伴随着身体温度的逐渐降低,常婠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一处硬邦邦的床板上。
屋内没有炭火,呼出口气都是白雾。
常婠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精心呵护的纤纤玉手,此刻全然是冻伤和皲裂。
“醒了。”
还没等常婠升起悲伤之意,屋子角落中传来的女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常婠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那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明棠。
她怎么会来?
不想在昔日的对手面前露出惨状,常婠立刻收敛了神色,冷声问道,“宠冠六宫的昭妃娘娘,怎么有空来见我这等卑贱的奴仆?”
炫耀吗?
那她明棠也不过如此。
“当初,你在我入宫之时,派人对我下手,可曾想过今日的情形?”
明棠的一句话,直接让常婠怔在了当场。
“你居然知道?”
当初,明棠还未入宫,自己便知道她会是一个威胁。
那可是武安侯明棣的妹妹,即便这一世武安侯早早战死沙场,可自己也绝不能轻易让他的妹妹进宫。
变数太大。
“知道呀,如何不知?常婠,我其实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明棠缓缓走到了常婠的身前,此刻的常婠才发现,在没有炭火取暖的屋内,自己冻得已然是瑟瑟发抖了,可明棠却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裙,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冷。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常婠的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她不受控制地朝后退缩。
可是,却被明棠一把钳制住了右腕。
“怕什么?常婠。你一个来自千百年后的魂魄,你有何好怕的?你不是自恃拥有领先旁人的学识吗?不是骄傲于自己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剧情走向吗?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死期是什么时候?”
常婠一直都知道,明棠生得很好看,不然也不会让宗政衡对她如此痴迷。
可此刻,她的手仿若一道怎么也挣脱不了的镣铐,狠狠攥住自己的右腕,攥得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而她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可那双眼睛中,却全无任何情绪。
那张清泠的脸庞,此刻,却仿若前来索命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