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柳二老爷就叫金管事,“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谁指使的你?”柳三太太接着问了一句,“你可不要隐瞒。这是杀头的罪过,你不说,就送你见官,人头落地。”
金管事手臂被捆着,很困难地挣扎起来,跪在地上。他的眼睛被人打青了,脸上也多青紫红肿,因此也看不出脸色如何来。柳二老爷和柳三太太相继问他话,他也没有立刻回答。
“这奴才,问你话怎么不说?”柳三老爷就道,“可见是个泼皮的,让人拖出去,打上几板子,他就老实肯说了。”
“你这奴才,还不快说?”柳玉江就道。
“……并没人支使,是奴才自己做的。”金管事垂下头,声音嘶哑地道。
“二老爷要过继子嗣,可关你这个奴才什么事?你竟要做下这犯法杀头的事情?”柳三老爷就问。金管事所说没人支使的话,在场的人,只怕是没人信的。因为根本就说不通,如果不是利益关系,谁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金管事又是半晌不说话。
“怎么不说,莫非真想挨板子?”柳玉江又喝问道。
审问这个金管事,柳玉江似乎比这屋里其他人都要心急。
“并不知道要杀头,不过是吓唬吓唬,没把孩子怎么样。”金管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这才又开口,“二老爷过继子嗣,奴才们是不敢说什么。可奴才们也不服。”
金管事说着话,抬起头来,努力睁开厚重的眼皮。
“家里有这些好爷们,为什么要去过继个出了五服的小子过来?那是什么好人家?谁不知道,那个做哥哥的,就是个没出息的货。那小孩子能好到哪里去。……往后。还不是要玷辱了二老爷的名声,也拖累柳家的名声。……虽是奴才,为主子着想,看不下去……”
柳若姒听了。几乎气的笑起来。这个奴才,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歪理来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想来,这些话,他平常也是听见人说过吧。柳若姒往旁边,看了柳玉江一眼。这是不是他拿来做反对柳玉汶过继的借口,在他眼睛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够做柳二老爷的嗣子。
真是岂有此理。
“还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奴才,这么欺主罔上,不将主子放在眼睛里。来人。赏他嘴巴。”柳若姒就道。
柳三太太立刻就叫了院子里掌刑的婆子来,拖了金管事出去。随后,又将另外两个下人带上来,一一的审问。这两个人却没有像金管事那样,问什么都肯说。可是这两个人。却只知道是金管事找了他们,许了他们银钱,带领他们去做了这一件事。其余的,竟是什么事都不知道。
“奴才是属金管事管的,不敢不听金管事的吩咐。老爷、太太饶命啊。”
大家又问了问,确定这两个人确实是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这背后指使的人,看来只吩咐了金管事。也算是做的十分利落,显然颇有经验。只要金管事咬死了不肯吐口,就无法揪出这个背后的人来。
这个手法,颇有点上次毒马草事件的影子。只是那一回,凶手逃走了,而这一次。却被抓了个正着。
外面打完了金管事,又将人推了进来,大家重新询问,金管事的嘴巴却紧,依旧是原先的说辞。
“想是打的太轻了些。”柳三老爷就道。
柳大老爷一直没说话。柳二老爷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不擅长的,倒是柳三老爷在外为官数年,处理这样的事情有些章法和经验。重刑之下,不怕他不开口。
柳三老爷又将事情的厉害说给金管事听了,金管事没有改口。
“拖出去,上大板子,打到他说为止。”柳三老爷干脆吩咐道。
就有人上来,拖了金管事出去。接着,外面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柳二太太就皱了皱眉。
“太太受不得这个,我让他们将人带远些。”柳玉江就殷勤地道,不等人说话,忙忙地出去了。一会工夫,果然听不到板子声了。
随后,就将柳玉江走了回来。
“大郎,对这奴才,可心软不得。”柳三老爷就道。
“这奴才,似乎平常跟大/爷亲近的很。”柳三太太就道,神态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也管了些事情,平常奴才们也还都敬我。亲近却是没有,不过是些奴才。三太太待身边服侍的人好,也不能说亲近是不是,太抬举她们,也贬低了三太太。”柳玉江就道,却是不软不硬地回敬了三太太的意味深长。
“去看看,肯说了没有。”柳三老爷就对门口一个小厮道。
小厮才要走,却见另有小厮急匆匆地从外头赶来,到门口跪下,向里面禀报。
“……没了气儿了……”
“什么?”柳三老爷就站起身,这一会工夫,府里头打人板子的,怎么会就打死了人,“可是闭过气去了,再去看看,将人泼醒。”
就有几个小厮往外头跑,一会回来,却都摇头,只说金管事是真的没了气息。
柳三老爷就皱了眉,这回他亲自出去,一会回来,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柳三太太忙就迎上去,问是怎么回事。
“是死了。”柳三老爷就道。
“怎么会?”柳三太太惊讶道。
柳三老爷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柳玉江。柳玉江也露出吃惊的样子。
“怎么就打死了人?”
柳三老爷的目光就有些冷厉。
金管事被打死了,那是再也询问不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了。即便是有所怀疑,没有了这个重要的人证,也是枉然。现在,只能将揪出背后主使的事情放下,先处置善后事宜。
虽说是家里的奴才,但是真的打死了,如果处理不好,也是有些麻烦的。人是柳三老爷吩咐打的,柳三老爷就担上了干系。
“他做出这样的事,打死了也不枉。”柳二老爷就道,因为是为他这屋子里的事,所以柳二老爷先出声,不让柳三老爷为难。“便是见官,也无妨的。”
柳二老爷这么一说,也就定下了善后的基调。
柳三老爷打发人去衙门里办理相应的事宜,至于金管事也只有草草埋葬。金管事在府里并没有家人,是单独的一个,这件事情倒也十分干净。
但因为出了这样的事,还死了一个人,柳二老爷的心情无法完全欢快起来。事情到此算是料理的差不多了,但是大家都在柳二老爷这里没走。
柳二老爷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
“过继这件事,老太太那里催着,实在不宜再耽搁,因此……”柳二老爷冲着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拱了拱手。
“大伯,三叔,”柳若姒就起身,向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福了一福,“出了现在的事,我父亲心里不好受。稍后,自然会跟大伯和三叔说清楚。”
“是这个道理。”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就都起身,说了两句安慰柳二老爷的话,并柳三太太一起,就都告辞走了。
荣成翰没有走。
不管怎样,过继柳玉汶的事情,在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这里,是再也没有障碍了。
“称了银子,就让他们走吧。”柳若姒就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商量道。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都点头。
……
京城外,往南面去的官道上,一辆小骡车慢吞吞地走着。骡车内,坐的正是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两个人屁/股底下坐了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正是刚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那里得到的三千两银子。
柳玉波的神色有些怪异,手里不停地摸着包裹,又将一个包裹干脆地抱在了怀里。马大/奶奶盘腿坐着,却正哭的前仰后合,她哭的是她的几个孩子。
两个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被救了回来,因为柳若姒的授意,柳府中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柳玉波似乎被马大/奶奶给哭烦了。
“哭什么哭,孩子没了,你哭能哭回来?往后再生呗。”似乎有了这些银子,柳玉波就有了胆气了,竟然敢训斥他一向惧怕的马大/奶奶来了。
“……我十月怀胎……你个没良心的……”马大/奶奶就骂。
“……那还是我亲兄弟那,这往后就是卖给人家了……”
两个人正缠杂不清,就听得官道上马蹄声响,一会就到了跟前,骡车被迫停住。
“下车……”就听外边有人到。
听了这个声音,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脸色都是一片煞白。这个声音,他们虽然听的不多,但是却已经深深铭刻在脑子里了。对他们来说,这声音堪比是十殿阎罗,是催命的声音。
两个人抖成一团,柳玉波怀里抱着的一包银子也滚落下来。
这个钱,他们果然是拿不走的!此刻,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都陷入了无底的绝望之中,什么富贵荣华的念头也没有了,他们只想活命。
“还不出来,等爷请你们不成。”一只笸箩般的大手将车帘子掀开,随后,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就像两团烂泥团一样从车里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