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户人家中与苏晴暖年龄相若的,几乎都已经嫁做人妇。苏晴暖有才有貌,又是苏家的嫡女,这些年又常住在永靖王府,人们表面上虽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的猜测和议论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
如今听到苏晴暖即将远嫁的消息,好奇的人不在少数。京城里的太太奶奶们最旺/盛的,就是好奇心,而她们却不缺的就是闲暇。接连几日,苏家都宾客盈门。上门的人不管是有怎样的借口,最后的话题都会归结到苏晴暖的亲事上头。
苏晴暖要远嫁,这件事苏家处理的相当低调,本来只有永靖王府的人知道。可是到了现在,苏家再低调也不能挽回局面了。甚至某一天在朝堂上,皇帝宣布退朝之后,还叫住了苏晴暖父亲,询问了一句。
这个消息,还是荣成翰告诉柳若姒的,因为当时一同被留下的还有荣成翰。后来苏晴暖的父亲回了皇帝陛下的话就告退离开,荣成翰跟随皇帝去了养心殿。皇帝找荣成翰是有正事,但在谈正事之余,皇帝陛下又跟荣成翰说了两句苏晴暖的事。
柳若姒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皇帝陛下,其实内心深处也是极八卦的。
而这一点,柳若姒早在知道皇帝陛下关心过荣成翰的络腮胡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万岁爷问了,那苏大人是怎么答的?”柳若姒暗自吐槽完皇帝,就又问荣成翰。
“二舅舅说却有此事。”荣成翰将爬到榻边的小猪儿抱回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猪儿在荣成翰手里挣扎了一下,等荣成翰一松开手,小家伙就又开始在榻上蠕动起来。
已经是盛夏,小猪儿身上穿了件大红色绣着刘海戏金蟾的小肚兜。露出胖乎乎雪白如藕的胳膊腿。小家伙的身子长的越发结实了,在别的孩子刚学会翻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无师自通。慢慢地学会了爬。只是手脚还不大会用力,大多是靠小身子在榻上蠕动。
这样一个肉团子。以这样的姿势蠕动,柳若姒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一面心都软的几乎融化了,一面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叫来了荣成翰,荣成翰也大笑。从此以后,看小猪儿在榻上爬,就成了小夫妻俩最喜爱的一项娱乐,正如此刻的情景。
虽是盛夏。但是为了怕小猪儿受伤,榻上还是铺了厚厚的锦褥。
小猪儿爬的累了,就抓/住柳若姒的膝盖,扑在柳若姒的腿上,往柳若姒的腿上糊口水。
柳若姒丝毫并不在意,一面将小猪儿抱起来,用薄绸包被包了,任凭小猪儿趴在她怀里抓着她垂在肩头的头发玩。
“万岁爷都过问了,这件事可算是板上钉钉。”柳若姒笑着对荣成翰道,“万岁爷对臣子还真是关切。”
荣成翰目光微闪。嘴角慢慢翘/起,对柳若姒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过问之后,苏府就传来苏晴暖就要与丁家少爷下小定的消息。
下小定并不算是一件大事。但是王府这边与苏家的关系不同,苏氏是必定会去的。
“母妃这两天看着精神越发不好了,对什么事都恹恹的。”何止是恹恹的,苏氏这些天没少唉声叹气的。苏氏在叹息什么,这在王府并不是一件秘密。
说起来,王府里实在没有什么需要苏氏叹息的。
这段时间,老王爷的身子眼看着好转,世子妃那边也能起来略微走动走动,苏氏叹息的。自然是苏晴暖。
夫妻俩正说话,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苏氏叫柳若姒去春晖堂。柳若姒就先打发了小丫头回去,只说自己马上就过去了。
“母妃叫你有什么事?”荣成翰就问。
“大概还是七妹妹的事吧。”柳若姒想了想。就猜测道。她料理家事有了些时日,王府上下的事情不说了若指掌也差不了太多,苏氏这个时候找她,她能猜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应该是让我去开库房。”
苏晴暖要下小定,苏府安排家宴,苏氏过去怕是要送份礼,所以才要柳若姒开了公库来拿东西。
柳若姒这么说着,就将小猪儿递给了荣成翰。
荣成翰接了小猪儿抱在怀里,就在儿子的脑瓜顶亲了一口。小猪儿乍一离开母亲的怀抱,似乎还有些不乐意,就在荣成翰怀里挣扎。
“臭小子,热烘烘的,小火炉似的。”荣成翰虽然这么说,语气和态度中却哪里有嫌弃的意思,照样将小猪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柳若姒忍俊不禁。
荣成翰说的不错,小猪儿的身子热乎乎的,冬天还好,这般时节抱着,如果不是屋子里放了冰盆,只怕一会的工夫就是一身汗。
小猪儿依旧在荣成翰怀里挣扎,还张着小手要抓柳若姒。
“臭小子,你还嫌弃我了。”荣成翰抬起巴掌,轻轻地在小猪儿胖墩墩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比起柳若姒来,荣成翰的体温偏高。小猪儿自己就是个小暖炉,却同样不喜荣成翰,而是更加偏向柳若姒。
被拍了一巴掌,小猪儿却在荣成翰怀里蹦了一下,还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以为荣成翰在跟他玩。也许是意识到母亲有事必须要离开,他是留不住的,小猪儿也就认命地靠在了父亲的怀里。他的小手不再去抓柳若姒,而是呼向荣成翰的脸上。
荣成翰满是胡茬的下巴,依旧是小猪儿最喜爱的玩具之一。
看着父子两个其乐融融,柳若姒笑了笑,这才转身从云水居中/出来。
走进春晖堂,柳若姒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乘兜轿,廊下站着的丫头婆子比往日都多,其中好几个却是荣源堂的。难道是世子妃也来了,柳若姒心中暗暗纳罕,一面迈步走上台阶。
小丫头一面向里面禀报。一面打起帘子。
柳若姒进了屋,果然看见了世子妃。
世子妃正坐在榻下第一张椅子上,榻上坐的是苏氏。两人都扭头看向柳若姒,似乎正等着柳若姒。
柳若姒上前见了礼。也在椅子上坐了,一面借着接茶的空挡仔细打量苏氏和世子妃。
苏氏最近清减了一些,世子妃却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面色似乎比过去阴沉了一些。
苏晴暖的亲事,毕竟还是触动了许多人。
“母妃身子可好?”柳若姒就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们能让我省些心,就是我的大造化了。”苏氏不冷不热地道。或许是因为苏晴暖要小定的消息,让苏氏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又或许是因为世子妃在场。苏氏感觉底气更足了。苏氏此刻待柳若姒,又比平常还冷淡了几分。就是瞟过来看柳若姒的目光,也带着明显的挑剔和不喜。
柳若姒暗自一晒,对苏氏的态度选择了无视。
“只要母妃放开心胸,谁还能让母妃不省心。”柳若姒淡淡地笑道。
苏氏又扫了柳若姒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世子妃。苏氏看世子妃的目光不仅多了些温度,还多了许多的内容。苏氏似乎是在像世子妃抱怨诉苦,让世子妃瞧瞧,柳若姒就是这样待她这个王妃婆婆的。
世子妃也不知道看没看到苏氏的眼神,总之是没什么表示。
“母妃打发人叫我来。可有什么吩咐?”柳若姒就问。
“也没什么大事,你手里拿着钥匙,就把后面楼上库房的门开了吧。”听柳若姒这样问。苏氏似乎打起了一些精神,“你们七妹妹的亲事定下来,就要小定。给我送了帖子,就在后天。”
“这可是喜事。”柳若姒也就随口说道,只此一句,再不肯多说了。
柳若姒非常清楚,这样一件喜事,在苏氏的眼睛里却是件糟心的事。柳若姒虽然不怕麻烦,但是也不会故意去招惹麻烦。苏氏对她的误解已经很深。在这件事上。无论她说什么,苏氏都会多心。都会往坏处想。
“媳妇这就去开库房。”柳若姒说着就要起身。
苏氏就点了点头,从旁边拿过一张单子来给柳若姒。
“将这些东西找齐了来给我。”苏氏对柳若姒道。
柳若姒接了单子。略看了一眼,果然是十分丰厚的一份礼。柳若姒拿着单子离开,在她背后,世子妃才慢慢地对苏氏开口。
“我也有两样礼,给七妹妹的,麻烦母妃帮我捎带过去。”
“你……”
“本来该亲自去的,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再寻机会吧。”
“那也好,你的话我会替你带到。难为你了。”苏氏的语气十分亲切,世子妃却一直淡淡的。
“有什么事,你只管打发人过来说就是,倒不用自己过来。这大热的天,若是晒病了,又是你自己受罪。”苏氏顿了顿,又关切地说道。
“……略好了些,来给父王和母妃请个安。”
“你是孝顺的,王爷和我心里都知道,不在这些虚礼上头。……不像那有的人,面上丝毫不错,背地里却……”
世子妃既不接茬,却也没有任何不耐的表示。每次世子妃过来,不过略坐一会就离开了。这几乎是这些年来,世子妃来春晖堂待的最久的一次。而且,在说完了正事之后,世子妃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氏有许多话,以前还可以跟苏晴暖说一说,如今却难找到人说了。世子妃这样的表现,无形中给了苏氏鼓励。
“……偏是这样不容人。”苏氏继续向世子妃抱怨,“当初定这门亲事我就不赞同。娶妻娶贤,只看她娘是怎样的人,养出的女儿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眼看着夫君绝嗣,却一直不准夫君纳妾,只养了这么一个女孩儿,当做凤凰蛋一样捧大。在他们家老太太跟前,也是面子情,却依旧让她夫君为她死心塌地,宁愿留下不孝之名……”
“不是她步步紧逼着,七丫头的亲事何须这样急,还是远嫁!”
说到苏晴暖,苏氏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她与你比,才学不说,这心胸就是天上地下。咱们苏家的女子,就是输在这痴心痴意上头……”苏氏絮絮地说了许多。
世子妃终于开口的时候,语气却低了许多。外面服侍的人根本就听不到世子妃究竟说了什么。
柳若姒将苏氏要找的东西都找齐了,这才回来复命。世子妃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而方才苏氏所说的话,也已经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柳若姒的耳朵里。
“母妃瞧瞧,还缺什么不缺?”柳若姒对苏氏道。
“就这些,暂时不缺了。”苏氏将东西查看了一遍,略微点了点头,“若是再要什么,我再打发人去叫你吧。”
世子妃来回坐着兜轿,苏氏还担心被晒坏了。这般时候叫柳若姒过来,苏氏却是半点儿也不担心的。
柳若姒回到云水居的时候,就看见荣成翰和小猪儿正玩的高兴,小猪儿的额头已经见了汗,荣成翰的背也湿/了一块。
见这父子俩这样,柳若姒的脸上就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荣成翰一眼就瞧见了,等柳若姒到了跟前,他竟抱了小猪儿塞进柳若姒怀中,同时张开手臂,将母子两个都紧紧地环了进去。
一个大火炉,再加上一个小火炉,柳若姒又气又笑。
“大热的天,我出去忙了半天,别人不心疼我也罢了,你们也半点儿都不心疼。”柳若姒赌气到,虽是这样说,却并没有放下猪儿,也没有推开荣成翰。
荣成翰就听出柳若姒压抑着的那一点点情绪来。
不用问,自然是在苏氏跟前受了委屈了。
荣成翰的脸上就露出歉意的神色来,不过他却并没有放开柳若姒,而是将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要热死我呀?”柳若姒嗔了荣成翰一眼。
荣成翰这才放开手,从榻上取过一柄扇子,替柳若姒扇了起来。
“何至于的。”柳若姒忍不住笑了,“让人瞧见你堂堂的侯爷竟然替我打扇,还不知道要怎样说我骄纵、不贤惠那。”
“谁敢说!”荣成翰就道,转念一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阿姒,你无需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