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有耐心的蹲下身子,先抱住苏固若,另一只手揽住苏小雅,对顾元秀微笑:“我是你们大表哥,”又看文王:“这是你们二表哥。”
文王挺挺胸脯。
顾元秀不认识他们,咧开嘴:“呜……这个不是我表哥。”小手指着苏固若:“这个才是。”顾良能夫人笑,给女儿擦泪水:“元秀,这个也是表哥,都是你表哥。”
“是吗?”顾元秀还在哭哭啼啼。
几个小孩子闹哄哄,曹守过心生羡慕。无意中一抬头,见到一个灰衣妇人目不转睛对自己看着。曹守过从不认识这个人,见她面相凶狠,伸手扯祖父衣服:“祖父那边有个人,”灰衣妇人头一低,悄悄走了。
可她狠狠的眼光留在曹守过心里。
他发怔站着,把正在羡慕的几个孩子们也忘记。十岁的孩子心思不全,也一遍遍地想,她是谁?
那种眼光,又伤痛又留恋,有难过有伤心。曹守过要再大几岁,会发现那妇人是深切的痛恨他,恨不能用眼光把他杀了。
这种狠毒的眼光,小孩子不能承受,而且不容易忘记。
“守过,我们进城。”曹老太爷推了曹守过一把,他才醒来。这是曹文弟的儿子,曹文弟走错路,害了自己和妹妹性命,曹少夫人留下这个儿子,让曹家人一碗药灌死,第二年曹老夫人去世,曹老太爷独自抚养孙子,对他要求严格。
曹守过随祖父上车,心情再也没有打起来。
……
苏云鹤等人宫门外下车,太子和文王带路去见萧护。五月宫中繁花似锦,处处鸟语花香。指着前面一处宫殿,太子道:“天热,父亲挪去那里,倒离母亲近。”苏云鹤笑了:“哥儿,你还是不改称呼。”
“有时候不改。”太子也笑。
孩子们走累了,苏固若让护卫抱着,苏小雅到了母亲怀里,顾元秀在父亲怀里对着表哥吃手指头。
看到一丛不一般的花,顾元秀叫:“看花花。”孩子们眼睛才看过去,花后伸出一只小手,用力拧,再拧,苏小雅大叫:“有人掐花!”
花落地上,后面走出一个小姑娘,才得六、七岁。上身水红色绣桃花衣裳,下面是水绿色裙子,大眼睛明亮有神,顾盼似夺目黑宝石。她捡起花在手上,也不怕人,冲着来的人皱鼻子一笑:“苗姐儿要花。”
一眼定住苏云鹤,小跑过来:“舅舅,你一定是我舅舅。”这孩子可爱的让人心痛,苏云鹤抱起她:“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宫里乱掐花?”
苏小雅不干了:“父亲也抱我。”苏云鹤把苗姐儿抱在右臂上,把女儿抱在左臂上。苏小雅颦小眉头:“你的花?”
苗姐儿大大方方,花送到小雅手上:“花给你。”苏小雅开心了,接住,给她一个笑脸儿,响亮地道:“谢谢。”
苗姐儿还有下一句,小手抱住苏云鹤脖子:“舅舅归我。”苏云鹤才要笑,见女儿很没良心的成交:“好啊好啊,父亲给你,花给小雅。”对着花喜滋滋。
苏云鹤笑骂女儿:“白疼了你。”越看苗姐儿越面熟,想自己认识的人中,又伶俐又俏丽的人?倒有不少。
就问她:“你家大人呢?”
“在那里,”苗姐儿手指宫殿中:“母亲去见舅舅,让苗姐儿在外面,等着。嗯,说惊喜,给舅舅惊喜。”
苏云鹤硬是没想起来,他也正往宫殿里走,就抱着苗姐儿和女儿过去。边走边和苗姐儿对话,见她言语可喜,偏偏问父母亲不知道。
苏固若本来兴趣在表哥身上,见多一个小妹妹,小手扯住父亲衣角,走在苗姐儿下面,听她和父亲说话。
在殿外,苗姐儿大叫:“母亲,母亲!”里面传出来叽叽呱呱笑语声,像流水一样欢畅:“表哥,你答应的,不许赖账。你再多答应我一件,我把苗姐儿给你见见。我的苗姐儿比我当年还要可爱,会说话就知道要舅舅。”
苏云鹤皱起眉头,他听出来这是谁了?
里面有萧护的笑声:“比你当年还要可爱?你当年讨人嫌的很。”
“怎么会?表哥当年不是最疼我。苗姐儿,来的喂,快来见舅舅。”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俏丽少妇。还是当年模样,灵动的眸子,俏尖的鼻子。
贺珍月,如今的孟夫人,封为鲁国夫人,当年的小表妹。
小表妹也是为贺太子大婚而来,她对女儿爱如珍宝,一直告诉她舅舅怎么好。认为女儿可爱,就先不给萧护见,有意献宝。
没想到出来找女儿,先见到以前的对头,苏表公子。
夏风吹呀吹,两个人眼睛瞪呀瞪,全定在原地。
“你?”
“你?”
小表妹转眼睛:“是我呀,苏纨绔你好。”
苏云鹤撇嘴:“伸手要钱,你又来了。”、
“你胡说!”
“你才是胡扯!”
两个人正斗的欢,苗姐儿欢快地叫:“母亲母亲,我找到舅舅了。”在苏云鹤面上亲一口:“这是舅舅。”
小表妹尖叫,把女儿抢走,拿帕子擦她小嘴儿:“乖女,你怎么能乱亲,这是留给舅舅的。”狠瞪苏云鹤一眼,气冲冲抱着女儿扭身子进去,苏云鹤等人也跟进去,见萧护坐在榻上,小表妹过去就伤心:“表哥,苗姐儿让人欺负了。”
又对女儿嘟嘴:“乖女,这个才是你舅舅。”
萧护笑容以对,苗姐儿对他身上看看,认为龙袍太有气势,不敢认。回手一指苏云鹤,固执地道:“那是舅舅。”
小表妹嘴嘟得更高,纠正女儿:“这才是舅舅。”
“那个是的!”苗姐儿泪眼汪汪:“哇,母亲凶我。”
萧护放声大笑:“我是舅舅,那个也是舅舅。”小表妹不依:“表哥,你会教坏苗姐儿的。”苏云鹤和顾良能过来见礼,苗姐儿甩开母亲的手,跑去抱住苏云鹤,小脸儿还有泪水,冲母亲蹶小屁股伸脑袋:“这是舅舅!”
她坚定不移。
萧护再次大笑,苏固若很喜欢,苗姐儿不怎么流口水。苗姐儿也扎牙,却干净得多。苏固若扯住苗姐儿小手:“你也亲亲我,我当你表哥。”
“好呀,”苗姐儿笑得灿然如花,一转脑袋,“吧”亲了苏固若一口。小表妹大惊失色,把女儿硬生生抱走,送到萧护手里,也快要哭了:“表哥,你快告诉她,你才是舅舅。”
“好好好,”萧护息事宁人,抱过苗姐儿,细细看看,果然和小表妹当年一个模样。让她坐自己腿上,又看苏云鹤的孩子。
先过来的是苏固若,苗姐儿喜欢了,大方的拍拍萧护大腿上还有的空,不用人教就会叫人:“表哥坐这里。”
苏固若很喜欢:“好。”也不怕生,上来坐到萧护腿上,和苗姐儿小手握住小手,两个人:“嘿嘿。”
小表妹和苏云鹤一起傻眼,再嫌弃的互相瞪瞪眼,各自扭开头。
苏小雅过来,因才得了苗姐儿的花,很喜欢她,围着萧护膝前转圈子:“我坐哪里?”苗姐儿更大方,挪动自己小屁股:“你坐我这里,哎哟,”身子一歪,萧护伸手接住,苏固若伸手来扶,扶得太靠前,自己摔下去。
才坐地上,苗姐儿来扶他,萧护没拉住两个孩子,苗姐儿摔在苏固若身上,两个孩子笑:“嘻嘻。”还以为好玩。
苏小雅见有趣,往上一扑,把苗姐儿压在下面,苏固若大叫:“喘不过来气了。”顾元秀:“格格格格格,”
苏云鹤叹气,小表妹呲牙,悄声道:“什么人生什么儿子。”
“什么人生什么女儿。”苏云鹤马上回她。
两个人同时炸毛:“你说什么!”
苏云鹤乌黑面庞,小表妹叉腰瞪眼,活似两只斗鸡。
那边,萧护一个一个拉起来,三个孩子在地上排排坐,开始说悄悄话。顾元秀一步一步往这里挪,正和萧护亲热:“也是舅舅?”
“是舅舅。”萧护同样疼爱苏家表妹,把顾元秀抱在手上。直到看到那边两只乌眼鸡,萧护才打散他们:“孩子们都这么大,你们还像孩子。”
苏云鹤摸头不说话,小表妹翻白眼儿,过来撒娇:“表哥你看他都那么大了,还欺负人。”苏云鹤表示很冤枉。萧护道:“云鹤,你带良能去见表嫂。”
“为什么不是她去?我才见表哥,她都呆了好一会儿。”苏云鹤不服。小表妹大怒:“让你去,你就去。”
萧护瞅瞅她,小表妹马上老实。萧护对表弟使眼色:“你先去,你大。”苏云鹤火大的叫儿子:“固若,带上妹妹我们走。”
苏固若一手拉上妹妹,一手拉上苗姐儿:“我们去见表婶婶娘娘。”苗姐儿欢天喜地:“好呀。”小表妹瞪眼:“苗姐儿不要去。”
苗姐儿:“呜……母亲凶人。”
萧护抬手:“孩子们不去,云鹤,良能,带上郡主和表妹,你们去吧。”苏云鹤走出来嘀咕:“偏心眼儿,表哥还是偏心她。”顾良能看戏看得入迷,跟后面讨教:“那是哪一位?你吃瘪的时候真不多见。”
“天煞女魔星!”苏云鹤告诉他。
……
当晚,萧护和十三宫中热闹到吵翻天。表弟表妹的孩子全留下来,三团和四团喜欢人多,一定要让姚宦保留下当陪玩的。
姚宦保很不愿意,总想脚底抹油:“嘿嘿,我想去看看卖鞭炮的小姑娘。”三团四团歪脑袋:“有三团和四团好看吗?”
“可她会卷鞭炮,”
四团洋洋得意:“父皇说四团十指不沾阳春水。”姚宦保寻思:“这不是夸你吧?”三团得意洋洋:“那就是夸我。”
“表姐,快来和我堆房子。”苗姐儿和苏小雅叫她们,后面还跟着一走路就摔跤的顾元秀。姚宦保到底没躲过去,脸上别提多难看。
他从小的娱乐就是喜欢鞭炮,另外军营外面打猎追兔子也喜欢,就是和孩子们玩不太在意,不玩有鞭炮也行。
现在让苗姐儿按着脑袋当玩偶,苏固若又坏心眼的让顾元秀往姚宦保衣上涂口水,姚宦保住了一夜,气得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装肚子疼逃回家,陪孩子们的任务全归了文王。文王比姚宦保还大,也头疼。他想出去听曲子,小酒馆里寻找新来唱曲子,又带着几个跟屁虫甩不开,只能陪她们坐车满大街逛,一圈又一圈的不停。
苗姐儿和当年的小表妹一样,特别讨喜,这种讨喜当年她的母亲一样,建立在讨她喜欢,她就讨别人喜欢。
当车从街上过时,只要苗姐儿喜欢的,比如耍百戏的,热闹,苗姐儿停车要看,大家全得陪着。
再比如吵架的,热闹,她要看,大家全得陪着。
有一个人说不,苗姐儿呜呜哭到回宫。
她还有帮手,苏小雅让她一朵花买走,苗姐儿说什么,小雅就说好。苏固若让她一个吻买走,虽然不想听,也陪着。
顾元秀根本不用在乎,她弄清表哥不止一个,就起劲把口水往所有表哥身上涂。
文王每次回来衣服上全是口水,不过找个热闹地方停下车,人可以清静,也能将就。姚宦保现在是打死也叫不出来,三团四团跟着玩两天,发现还是缠母后比较好,不肯出去。
文王殿下每天的事,套车,装着远路来的表弟和表妹出门,在外面吃饭,到下午东倒西歪睡了一马车,回来。
别的表弟们根本不和他们玩,嫌太小。伍氏兄弟更是不来。
这一天,马车里听到外面叫骂声。苗姐儿马上精神:“去看。”却是一家人家门前吵架。门上写着“曹府”,门外有十几个风尘仆仆的人,身上是行衣,应该是才进京。有个老妇人跳脚骂得最凶:“姓曹的,你们把我女儿害死了,当我们不知道!我女儿给你们家长房儿子生了孙子,我孙子呢,叫出来我们见见!”
曹家没有一个人出来,只有家人们挡道:“再吵把你们送衙门里去!”
“可怜我的女儿,嫁给你们家倒运的儿子!别人都跟着皇帝打天下,就他去跟什么韩宪王!跟就跟吧,还把我女儿命弄没了!我的孙子呢?是我女儿命换来的,让他跟我们回家!”
苗姐儿纳闷,用她几岁的小思绪想:“他不在自己家吗?”文王打个哈欠:“你看懂了来告诉我们。”和苏固若挤眼睛笑。
曹家门里,曹老太爷气得快站不起来,曹二老爷劝他:“让人去报官了,马上有人把他们带走,父亲不要生气才对。”
曹守过走进来:“祖父,那是什么人家?”
“与你无关!”曹二老爷先训斥他。曹守过没意思,跑到后院生闷气:“京里不好玩,不如在家!”在家只有祖父训自己,在这里二叔训自己,二叔家的兄弟不和自己玩,总带着瞧不起的滋味。
他回想城门上见到的忠孝王,苏郡王听到自己是父亲的的儿子,那面色明显一冷。曹守过大了,会思考,犹豫不决:二叔是父亲的弟弟,怎么二叔倒当官,父亲却早早死去?家全归二叔了。
坐得闷,就往后门上去。见几个兄弟们在后门上:“祖父父亲不让你偷出去!就知道你会出去!”
“我看看热闹也不行?”曹守过生气地质问。
曹家二房里兄弟鄙夷:“还不是怕你学坏!”曹守过火了:“你们说什么?”二房里兄弟更凶:“怕你像你父亲一样学坏!”
“我父亲?是这样称呼的吗?那是你们大伯!”曹守过当胸揪住一个,往正房拖:“去见祖父,去问问二叔,你们应该这样说话?”
二房里几个兄弟一拥而上,曹守过没有力气,松开手,揪住的那个兄弟往后面摔倒,大家一起叫:“你打人。”
一起跑到正厅上嚷:“他打人。”见厅上来了客人。
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一个儒雅斯文,一个面如冠玉,正和曹老太爷、曹二老爷说话。小兄弟们一起进来,曹二老爷板起脸:“有客人在,全下去!”
曹守过不怕他,上前几步气势汹汹:“祖父,二叔的儿子不喊我父亲大伯,这是什么道理?”曹老太爷还没有说话,一个男人笑了,放下手中茶盏:“这是守过吧?过来过来。”
“是他,”曹老太爷笑眯眯:“守过,快见过你蒋家伯父和谢家伯父。”
曹守过过来,蒋延玉和谢承运揽过他细看,都点头微笑:“像,太像文弟。”曹老太爷听他们说长子,有些伤心:“是啊,打小儿就像文弟。他大了,我自己给他开蒙念了两年书,听说京里国子学里老师好,再者我年纪大了,需要儿子照顾,就带他来了。”
谢承运道:“可见过皇上?”
“我是想见见,还想见见太上皇,又怕他们不愿意啊。”曹老太爷叹气。蒋延玉微笑:“不妨事,过年我父亲和太上皇饮酒,还说到您。在江南时我们通家好,到京里也是一样的好。”把曹守过脑袋摸了一遍又一遍,又道:“闹的人知道他进宫去,也就不敢来闹了。”
曹老太爷使个眼色,蒋延玉和谢承运明白。两个人分别给了两百两银子当见面礼,让曹守过出去,问曹老太爷:“一直没让外家的人见面?”
“他的外家,兵乱时败了家,流落外面多少年。隔不上几年,就来找我,我不让见,他们又跟到京里来了。”曹老太爷提到就生气:“他们养的好女儿,生生的把我儿子命送了,把我女儿命也送了!不能见!”
蒋延玉劝道:“骨肉亲情,见见也无妨,只是不给他们教导就是。”曹老太爷苦恼:“我烦就烦在这里,他们每一回来,就闹事,要带他走,以我看,是想讹钱罢了。本来是亲家,他们穷了,我应该帮几个,家中也有。只是我还生气,就从没有问过。”
“找个人去问问,想要钱,帮上一些,打发他们远远的去吧,不要耽误守过。”谢承运这样劝。
外面家人回来:“二老爷,那些人见到衙门的人就走,衙门的人问我们追不追?”曹二老爷摇头:“算了吧,以后他们再来,只要不闹,就回我,我见一见。”一样的嘘唏:“也是守过的亲戚。”
曹氏父子一起不快,蒋延玉和谢承运也难高兴。对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蒋延玉道:“他们进京一回,不会只闹一次。不然,让守过去我家里住几天,你们谈好了我再送他回来,也就便带他去见皇上。”
“好好,那太好。”曹老太爷就是心中别扭,不想让曹少夫人娘家见到守过,这就答应。叫出曹守过交待几句,让他去蒋家做客。
曹守过不喜欢二叔家的兄弟们,对去蒋家很喜欢。当时就跟着走了,有两个稳重的人跟去。蒋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蒋信之,一个叫蒋益之,年纪相差不大,三个人见面很亲切。到晚上,谢承运和当年的谢少夫人,现在的谢夫人带着自己两个儿子来陪他,约好明天带曹守过京里玩。
第二天,蒋延玉进宫去见萧护,蒋谢四公子和曹守过出门,不坐车:“走走就到,第二个景点我们雇轿子。”
曹守过觉得脑后生风,一回头,又见到那个灰衣妇人,这一回她面上恨意更浓,而且对曹守过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曹守过怪异了一天,不时回头再没有见到她。当天回来他也不说,蒋延玉对他很好,告诉他明天进宫见皇帝,又让人往曹家送信,让人送他去睡。
曹守过单独住一间,和蒋公子们是隔壁,曹家来的人睡外间。他睡不着,起来推窗户看月色,四处寻找。看看三更天到,月大如银盘,墙头上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灰衣妇人。
月色隐去她的皱纹和凶狠,看上去有几分亲切。曹守过过去:“你找我吗?”有一种神秘感,让曹守过又惧又怕又吸引,本能认为她要说什么。
“你想知道你的爹娘怎么死的,想知道你的身世吗?午时一个时辰,到西海子断翠亭来找我。”灰衣妇人说过就走了。
墙外是街,灰衣妇人脚下有两个男人撑着她。放她下来,灰衣妇人道:“走,再去看看曹少夫人娘家人。”
很隐蔽的小客栈里,曹少夫人娘家人住在这里。灰衣妇人叩门进去,曹少夫人的母亲头一个冲过来,几年的颠簸日子让她成了一个泼妇,或者说她女儿的泼她也有份,只是以前日子好过,没有表现太过。
手指灰衣妇人:“你呀,哄我们一次一次去曹家闹事,又让我们到京里来,曹家的老东西还是不见面,衙门里的人倒险些找上来,你是不是害我们?”
“我拿钱给你们一次次当盘缠,是害你们?我有什么好处!”灰衣妇人生气地道:“放下你的手,听我说!”冷冷环视:“曹二老爷是当官的,这里也不比江南,你们在江南闹,曹家可以不理,地方官不会管。在这里闹,御史会弹劾,曹二老爷不能装聋作哑。”
“那他给多少钱?”
“那要看他有多怕你们见到孩子!”灰衣妇人冷笑:“可劲儿闹吧,闹的越凶越好,闹到见到孩子,闹到让那孩子对他父母亲的死起疑心。”
“我只提苦命的女儿,他爹我才不提!”曹少夫人的母亲道。
灰衣妇人认可:“那也行!”又放下一锭银子,快步走出客栈。在没有人的地方,嘴角边露出诡异的笑:“只要让他起疑心,管你提谁去!”
……。
曹守过果然疑心,不过孩子的疑心有限。接下来他进宫,就把疑心抛到脑后。萧护看到他,为曹文弟难免伤心。也告诉他:“好好做人。”让他进国子学念书,萧家的子弟们和文王都在那里。
不过文王另有老师,几天才去一回。
赏赐很多,谢承运又接他去住,曹守过和蒋谢四公子一起上学,一起玩乐,早把灰衣妇人丢在脑后。
最后一个进宫的是年老的梁王,在太子大婚前一天到京中。
萧护为了让儿子的亲事上更好看,把大媒之一的孟轩生更改成年老的梁王,和三姑丈贺太师、年青些的梁源吉、新任的国子学祭酒郑大人为大媒。
大赦罪犯,又免去赋税。
当天,太子先去太上皇宫中拜过,又来见父皇母后。和任何一对父母一样,萧护和十三都喜欢得不行,太子成过亲,就将是大人。
年纪小些的孩子,三团四团苗姐儿等,都打扮得花团锦簇,穿小小红衣,戴着珠玉等在皇后宫中。
见太子过来,三团四团先伸出手,各有一个小小锦袋:“给开门钱。”萧护和十三在宫里听到就笑得不行。太子忍住笑,在小手上轻打一下:“错了,开门钱不是给你们的。”
“为什么不给?”苏固若也拎着个锦袋,愣头愣脑问。苏小雅听到不给,先就扁嘴。顾元秀咧嘴要哭:“咩,表哥不给钱。”跟她的人忙劝:“给呢给呢,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能哭。”
小蛋子忙怀里取出金钱呈上,太子一个人给了一枚,三团和四团忍了又忍,脸还是黑下来,拿进去给父母看:“这么少?”
萧护哄女儿带着弟妹们去玩,见儿子过来磕头。他训了几句,问十三:“你说什么?”十三满心里只有喜欢:“你说的就很不错。”让太子上马迎亲。
宫门上,送进来一封贺喜的信:“临安郡王贺太子殿下大婚。”萧护眉头一皱,拿在手上先看不是奏折,摔给十三:“还是眼里没我们!”
十三打开来,见几句吉祥话,里面夹着贺礼单子,见萧护生气道:“我去见见来人。”萧护眯起眼:“你只管敲打来人,袁朴同归顺,下一个就是他!”
“我知道。”十三往前殿去见人。对礼单中有几样不解:“这几味药材指名给我,是什么意思?”咒人生病?
想来孙珉没这么大胆挑衅开战。
“回娘娘,郡王知道娘娘必然要问,他说旧年里娘娘受过伤,郡王一直内疚于心,积攒下这药材呈上,原因在此。”
十三哦了一声,有了笑容:“他倒有心。”接下来又细细地问孙珉处的事情,来人圆滑,回答滴水不漏。
姚家,此时宾客盈门。田品正和姚兴献坐着:“本来我不想来,房安国拉我来的。”姚兴献笑:“你这气生的,官保成亲,你兄弟你家夫人都到,独你不来。今天你再不来,我就让人拉你去了。”
又道:“听说你家六姑娘许给人,许的挺好,你这气不用再生。”
“反正比你儿子好。”田品正没好气。袁灵娟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从进门就竭力讨好任何人。见田将军总对自己多看几眼,隐有怒气,不解原因,恰好父亲和哥哥进门,请教他:“像是对公公有气?”
袁朴同窃笑:“笑话,你姐姐要嫁太子,他敢有气?”不过是看你生气。袁灵娟丢下来,帮忙待客。又见女眷中有几个,眼神对自己颇有不善。袁灵娟这倒明白,应该是相中过官保的人。
她没有想到不仅是相中官保,还是女儿让姚官保调戏过的。
吉时到,礼官、殿下、跟来的伍氏兄弟、萧家兄弟过来。姚官保带着亲戚和舅兄把门关得紧紧的,外面笑问:“要多少开门钱?”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门里的人让开,殿下说今天满堂喜气,大撒开门钱。”
无数金钱由门外撒入,姚官保也落了一头。开门,太子等人一拥而进,伍大郎让人把装钱箩筐给姚官保,得瑟:“开得太早,我还没撒完。”
“等你成亲,你定谁,我专门帮忙要开门钱。”姚官保取笑,让家人收拾钱筐。伍大郎道:“不要收,钱就在地上,一会儿要踩着钱出去,步步有喜。”
姚兴献知道,也欢喜异常。见女儿盛妆而出,是太子正妃的装扮,这一身全国除她别人没有,姚兴献笑容满面,罗氏倒一反以前的开心,含着泪水总想往下落。
“尔往宫中,夙夜勤慎,孝敬无违。”姚兴献对女儿道,映姐儿拜谢父亲。罗氏泣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姚兴献拼命使眼色,映姐儿又欢欢喜喜答应,其实心中也有难过。罗氏不能支撑,很想去房中哭,又要亲眼见女儿出门,一直忍着。
袁灵娟不住手的给她递帕子,袁夫人看着婆媳还好,更放下心。映姐儿一手扯住一个弟弟:“我去了,你们,好生着。”姚官保咧开嘴,姚宦保咧开小嘴儿,人群中忽然见到三团和四团,穿着小小男装,旁边站着高矮胖瘦几个小孩子,手中都有锦袋。
官保送映姐儿出门,姚宦保挤过来:“你们来晚了,钱全在地上。”三团和四团把锦袋给他看,噘嘴:“太子哥哥只给一枚钱。”
“等人走了,我带你们地上找去。”姚宦保拍胸脯保证。有人喊他:“二公子,放鞭炮了。”姚宦保前面走,后面跟上三团四团,还有一堆萝卜头。
顾元秀和苏小雅还是一走一摔,见烟花升空,索性坐地上看。咦?苏小雅瞪着地上:“有钱。”小手挖出来一枚,放在手心里:“嘻嘻。”装入锦袋。
曹守过也来看热闹,蒋谢四公子人堆里一挤就不见了,曹守过让人揪住。回身看,曹守过惊吓:“又是你。”
灰衣妇人半遮面庞,沙哑声音:“随我来。”
曹守过很想不去,又好奇心重,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跟灰衣人走了。身后热闹越来越远,眼前越来越寂静,是偏僻街上。
小小木门前,灰衣妇人停下,开门,曹守过踌躇过,还是进去。灰衣妇人关上门,曹守过才有害怕:“开着门行吗?”
“别怕,很快就让你走。”灰衣妇人给他一个笑容,还是笑得凶狠无比。曹守过背抵住门,手慢慢拨门闩:“就在这里说!”
灰衣妇人道:“你要开门就开吧,不过,我保证你听过会关上门。”曹守过拉下门闩,不开,门闩在手:“你说。”
“你的父亲是谁?”
“就是我父亲。”
“姓什么叫什么?”灰衣妇人眉间闪过一丝戾气。
曹守过愣住。灰衣妇人再问:“你母亲是谁?”
“是江南闻家的人。”曹守过这一回老实回答。
灰衣妇人仰面长叹:“你不姓曹,你知道吗?”
“你胡说,我父亲叫曹文弟,是曹家的长子,我怎么不姓曹?”
“哼,你让人骗了这些年,认贼作父,还当贼为皇帝!”灰衣妇人厉声道:“你姓孙,你是皇族血脉!今天你看到的太子大婚热闹,你也应该有份!你看到的天下王土,你也应该有份!你的父亲,是韩宪郡王,我金子的主人!”
曹守过还小,一下子蒙住,灰白面庞:“是真的?”
灰衣妇人反手指房中:“那里,有你父亲的骨灰,我特地带你来拜他。当着他的骨灰,我会骗你。”
她扭曲面庞:“快,去认回你真正的父亲吧!”
曹守过一步一步进入房中,见正中果然摆着一个盒子,前有灵位:“韩宪郡王之位。”灰衣女人诅咒似的声音又过来:“跪下吧。”
曹守过莫明的不能反抗,趴在地上叩了头。金子看他第一个头落地,面上掠过诡异的笑容。
外面天空上,城四角都有烟花不住而起。太子迎亲车驾回到宫中,行礼,入洞房,红烛高燃下挑起盖头,映姐儿眉横秋水,秀眸盈盈。
十三头一回当婆婆,一定要学民间旧礼,在洞房里坐着看儿子挑盖头。见儿子吉服,映姐儿满头珠翠,坐在一处倒看不出来年纪悬殊,很是一对玉人。
十一公主自然不会走开,就是看不到儿子来闹房奇怪。走出来问二郎:“你大哥呢?”二郎犹豫不决,说,还是不说?
“你有什么不告诉我?”十一公主拧儿子耳朵。虽然不重,伍二郎也打算招供:“母亲您自己去看,在小亭子上面呢。”
十一公主笑了:“不拧你不说,等回去让你父亲打你。”伍二郎见母亲走开,去找父亲,在他耳朵边上嘀咕,伍思德不放心上:“没事,张家挺好,二郎,你哥都挑好媳妇,你也挑一个吧。”
“我看母亲不会答应的!”伍二郎推父亲:“您不去看看?”伍思德想想也对,十一是旧朝公主,张阁老是旧朝重臣,十一因为不喜欢先帝,平时对张阁老也不太喜欢。
真是让二郎说中,伍思德赶到小亭子上,见十一公主疯了一样正在骂儿子,这是她心爱的儿子,从没有骂过,今天十一公主气得快要打他:“你说,你和张姑娘在这里偷偷摸摸说什么!”伍大郎抱着头:“不是都看见了,我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