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卿仗义喜欢结交朋友,盗墓是玩命的行当,多一个朋友也多一条路,不过真正能让叶九卿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宫羽应该是其中之一,听叶九卿和我提及宫羽是三天后。
送来的拜帖上宫羽约他在人民公园喝茶,我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跟去,可最终还是被叶九卿拉去,路上叶九卿告诉我宫羽的来历。
宫羽确切的说不算是盗墓行当里的人,可宫羽手上的本事就连叶九卿也赞叹不已,但凡是机关或者密锁落在宫羽手里,很少有破解不开的,所以圈里人都称宫羽为千机匠。
叶九卿说他认识宫羽还是年轻的时候,这交情一晃就是几十年,两人平时来往虽然甚少,但从叶九卿提及宫羽的反应绝对是过命的交情。
我问叶九卿和宫羽是怎么认识的,叶九卿居然支吾了半天搪塞过去,不过想想这两人交情匪浅也不是没有原因,叶九卿擅长探墓而且还出类拔萃,宫羽精通各种机关登峰造极,叶九卿是无宝不落沾手的定是大墓,越是这样精妙的机关多半少不了,弄不好就是要搭上性命。
有宫羽这样的能工巧匠倒是让叶九卿事半功倍,叶九卿点点头告诉我,宫羽被称为千机匠绝非是浪得虚名,一双手从小用刚出生的羊羔血浸泡,柔软轻盈而且最重要是极其灵敏,据说宫羽能把手放在石壁上就能感知出里面的机关变化和规律。
叶九卿说他的命就是宫羽救的,若不是宫羽觉察的隐藏的机关,他这百来斤早就交代了,不过宫羽已经很久没和盗墓这个圈子里的人接触过。
“她风光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叶九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如今她洗手不沾圈里的事,估计你是没机会看见她当年神乎其神的本事。”
“她……女的?!”我停在原地,舔舐了一下嘴唇盯着叶九卿,他说今天带我来寻门亲,估算起来这宫羽和叶九卿年纪差不多。“你该不是想把我……”
“想什么呢。”叶九卿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宫羽虽然收山,可还有徒弟,宫羽那双手上的本事男人学不了,必须是女子,而且还要天赋极佳的女子,宫羽难道来成都一次,她手下那么多女徒弟,以我和宫羽的交情给你寻一门亲应该不难。”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跟在叶九卿后面到了人民公园,这里原来叫少城公园,是成都繁华市区中心规模最大的公园。
园内人工湖上可泛舟,临湖建有仿古茶楼,里面菊展、鹤鸣老茶社久负盛名。
叶九卿向来守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他是提前到的,可刚进茶社我就看见一个灵秀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有一种轻柔为骨,婉约成诗的感觉。
叶九卿摇头苦笑,想必这个女人便是他赞不绝口的宫羽。
故人重逢两人都格外欢愉,叶九卿自嘲从来都没有比宫羽先到的过,宫羽客气笑说反正也闲暇无事,这茶社静雅多坐片刻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人你来我往攀谈了半天,我发现叶九卿都忘了身边还有我,毕竟前面是前辈,在叶九卿面前我还无所谓,可怕在外人面前太过随意丢了他面子。
好在叶九卿终于想起还有我的存在,回头指着我对宫羽说:“这小子是我在野地里拾掇回来的,强横的很,敢在我面前称爷,挺对我胃口就留在身边,我这双眼睛还好没荒废,看人挺准,如今我的本事全让他给学去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恭喜叶掌柜慧眼识人。”宫羽抬头看我和煦的浅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笑看风云淡的从容。
“一直听掌柜提到您,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的救命之恩掌柜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掌柜可都刻在心里,今天有幸得见前辈风采,还望前辈不吝指教。”这些都是封承教的,他本来是教我知书达理,可我学会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话一出口叶九卿都感觉有面,怎么说也没给他丢脸,宫羽上下打量我一番颇有些赞许之意,对叶九卿笑着说:“看来他不但学会了你手上的本事,这嘴皮上的功夫可真不比你差。”
“你能看上就好,要是喜欢不如咱们定门亲,你送来的帖子上说,带着徒弟一起来的,能让你看上眼收为徒的定出类拔萃,千里姻缘一线牵,不如我们撮合撮合,看看我身边这小爷和你徒弟能不能凑一对。”叶九卿给宫羽倒了一杯茶客气的问。
我发现宫羽一时语塞,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尬尴,看样子有些不情愿,落在我眼里哭笑不得,倒不是宫羽看不上我,只是叶九卿好面,满以为轻而易举的事,就这么被宫羽婉拒,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叶九卿察言观色,连忙把话收回来:“我就随便说说,成不成都不要紧。”
“叶掌柜误会,能和掌柜接秦晋之好当然美事一桩,只是……”
“这四川的大碗茶有什么好喝的,怎么也比不上我们那边的功夫茶。”
宫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我看见宫羽抬头看着我后面,和煦的说:“宫爵,叶掌柜是前辈,怎么如此无礼,还不来斟茶认错。”
我转身看向身后,当和说话的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愣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的盗洞中,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像是要扒了我的皮一般。
原来这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叫宫爵。
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短暂的呆滞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冲过来一把拧起我衣领,刚才身上的优雅和从容瞬间荡然无存,重重一拳就打在我脸上,一边打一边还骂,像是我杀了他爹妈似的。
宫爵下手也真他妈的狠,一拳下来我踉踉跄跄倒在地上眼冒金星,长这么大也就将军打过我,从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捂着脸完全忘了临来时叶九卿再三叮嘱要我懂礼数。
“干!”我骂了一声,迎着怒不可歇的宫爵冲上去,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把他打趴下绝不收手。
宫爵比我想的要难缠,根本不服软,我们两人毫无章法的对殴,摔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对方身上招呼,好好的茶社顿时被我们撞的一片狼藉,喝茶的茶客纷纷躲闪到一边看热闹,四周的茶座茶椅和茶杯支离破碎的烂了一地。
余光瞟见目瞪口呆的叶九卿和宫羽,估计他们两人到现在还没明白,之前还彬彬有礼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动手,撒泼一样当着他们面就打起来。
不过叶九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碍着宫羽的面当然不能说什么,估计宫羽也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两人即便看着我和宫爵打的片体鳞伤,也只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厮打了半天,我们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稍微一动浑身都痛的要命,我瘫坐在地上,和对面靠着柱子的宫爵愤恨的盯着对方。
宫爵还真没说错,他真把我打的连我妈都不认识,不过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鼻青脸肿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叶九卿和宫羽面前的茶桌已经被我们打烂,他和宫羽端着大碗茶样子有些僵硬,看我们消停下来,叶九卿有些不自然的对宫羽赔笑:“四川燥热,年轻人难免火气重,打一打也无没关系,打累了也就没火气了。”
宫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回看着地上的我和宫爵,估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尬尴的对叶九卿回笑。
“请茶。”
一见面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看似处变不惊的叶九卿和宫羽估计脸都挂不住,叶九卿压根都不看我,多半是嫌丢人,笑的极其不自然问宫羽向来只收女徒弟,怎么会收了一个男的。
宫羽连忙解释,她归隐后本没打算再收徒弟,和我对殴的年轻人是她收养的弃婴,宫爵这名字都是她取的,一直留在身边并没想过要教他什么,没想到宫爵天资聪慧在她身边耳闻目染竟然自己举一反三。
宫羽见他是学这门手艺的料,便收了他当关门弟子,把自己毕生技艺倾囊相授。
叶九卿和我对视一眼,我这才明白最开始叶九卿提出要结亲时为什么宫羽反应那样不自然和尬尴。
“刨开城东古墓的就是他。”我捂着脸一边盯着宫爵一边说。
叶九卿一听脸上的微笑立刻收了起来,旁边的宫羽放下茶杯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湖上的船上详谈。
上了船我和宫爵即便再愤愤不平,碍着叶九卿和宫羽的面也不能造次,我和宫爵坐在船头划船,到了湖心宫羽才一本正经的先给叶九卿陪不是。
她说一到成都就去过四方当铺,可叶九卿外出有事,她只好先留下拜帖,谁知宫爵不懂规矩,毕竟第一次挖墓一时间手痒,瞒着宫羽竟然私自把叶九卿地界上的古墓给刨了。
宫羽一个劲给叶九卿陪礼,说是自己管教无方输了礼数,宫爵被叶九卿教训那也是应该的。
“都是几十年的交情,给我客气什么,这事就是误会,谁没年轻过,规矩还不是慢慢学的。”叶九卿连忙摇手示意宫羽言重。“晚辈后生就得多闯荡,当时我不在当铺,这小子毛躁,就把宫爵给留在墓里,这事是我没处理好,该我给你赔不是才对。”
旁边的宫爵转头恶狠狠盯着我,看他样子气的牙都快咬碎,叶九卿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全算到我头上。
“就是我干的,你怎么着。”我扬起头也瞪着宫爵,他要敢动手我就直接抄船桨。
我还没说完,宫爵站起身顺手就提起船桨,前面传来叶九卿的干咳:“带你来相亲的,不是带你来杀人的。”
我抿着嘴深吸一口气愤愤不平坐下,宫爵也心有不甘的慢慢放下手里的船桨。
宫羽的神情变的有些凝重,看看四周确定不可能有人能听见谈话,才一本正经的对叶九卿说:“我得到有关羽龙的消息,本打算见到你以后再从长计议,谁知宫爵按耐不住下挖了墓,没想到在墓里真找到那漆木匣子。”
叶九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样子有些轻松,说他一直担心挖墓的是其他人,没想到会是宫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是外人消息也不会走漏出去,叶九卿还是好奇宫羽是怎么知道城东古墓里有和羽龙有关的线索。
宫羽告诉他,归隐后她在佛山顺德古玩街收古锁,一个月前有人到店里拿了一把古锁磨具想要卖,宫羽看那锁磨年代久远,陈旧破烂值不了几个钱,本没打算要买,却在锁磨底看见有模糊的图案,分辨了好久让她大吃一惊,那图案竟然是一条残缺的羽龙。
传闻中月宫九龙舫的秘密,据说就和这羽龙图案有关,宫羽当时很惊诧连忙追问这把锁磨的来历,从卖锁的人口中得知,是从墓里挖出来,好在出货的人并非是盗墓行当里的,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子,手头紧竟然盗了自家的祖坟。
祖上应该是有些来历的人,墓中金银早已被败家子出手卖掉,花光了钱就拿着之前没看上眼的锁磨来碰碰运气,宫羽立刻觉察到败家子的先祖应该和羽龙有关系。
攀谈中从败家子嘴里得知,除了锁磨之外还有一份竹简家谱,因为不是金银一直没出手,宫羽连忙连同锁磨和家谱一起买下来,从家谱的记载追根溯源,发现败家子的先祖,竟然是战国时期随国下大夫邓衍的食客。
在锁模上也发现可以清晰辨认的邓字,由此宫羽推断这锁模是用来给邓衍打造锁钥的,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查,最终确定随国下大夫邓衍的墓在成都。
宫羽说到这里我已经大致清楚事情的始末,宫羽原本是打算和叶九卿见面后告之发现的线索,可忘了叮嘱宫爵稍安勿躁,没想到宫爵竟然擅自先挖了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
“我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多年,没想到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叶九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宫羽说。“从古墓里带出来的漆木匣子上也有羽龙图案,不过匣子我还没有动,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和你怕都不便出面……”宫羽说到这里下意识看看我和宫爵,似乎她和叶九卿之前还有什么事隐瞒着。“盗墓圈里的事我知晓的不多,可一旦羽龙的消息流传出去,恐怕也不是你能压的住,那个败家子在很多地方出货,我也不确定消息有没有泄露,可一旦被人得知这个消息必定会蜂拥而至,我们怕是要早点做准备了。”
“我下面倒是有人,不过动静太大估计瞒不了多久。”叶九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指着我对宫羽说。“我把漆木匣子交给了他,我的本事他全都学会应该能独当一面,而且圈里他底子干净,打算让他去找月宫九龙舫。”
“他一个人能行?”宫羽认真的问。
“这不是才来见你,本想着能和你结门亲,他身边有一个帮手我也放心,谁知道……”叶九卿看看宫爵很无奈的苦笑。
“要不这样,我会的宫爵都学会,我们都是盗墓圈子外的人,更不会引人注意,就让宫爵跟着朝歌,他们两人一起也有照应。”宫羽冷静的说。
“那当然好。”叶九卿一拍大腿喜笑颜开。“你教出来的人肯定没话说,宫爵这后生我看着也顺眼,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什么好?”我瞪了叶九卿一眼,脸上还火辣辣的痛。“要干我就一个人,让我和他一起,打死我也不干。”
“谁还想和你一起。”宫爵哼了一声对宫羽说。“这事我不干!”
叶九卿最清楚我个性,估计知道我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看看我和宫爵,豪气干云的笑了笑。
“本来打算给你相亲,现在看来这亲相不成了,千里相见也是缘分,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是爷们就别矫情,你们两人就一笑泯恩仇。”
“是你先坏规矩,朝歌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你也别不识好歹。”宫羽也在旁边教训宫爵。“既然你和朝歌投缘,又赶上消失几百年的月宫九龙舫传闻出现,我和叶掌柜都老了,这个机遇怕是要留给你们。”
我被宫爵都打成这样,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两个人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单凭他们一句话就一笑泯恩仇,我要真这么听话,叶九卿这十年也不会看着我就头痛,估计宫爵心里也不痛快。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月宫九龙舫的宝藏,只是想从羽龙线索去追查杀我父亲的人,我嘴上虽然不愿意,但心里也清楚,叶九卿他们找了一辈子都没结果,甚至连看都没看见过的秘密宝藏,单凭我一人的确是力不从心,身边多一个人帮忙并不是坏事。
不用想也知道宫爵对我是恨之入骨,可他好像对宫羽很敬重,叹了口气默默点点头,叶九卿和宫羽都看向我。
我揉了揉红肿的脸,无可奈何的向宫爵伸出手。
当我们两人手握在一起时,彼此第一次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很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或许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宫羽不便留下,走的时候拜托叶九卿照顾宫爵,叶九卿让她放心,人交到他手里他会把宫爵当自己侄子,送走宫羽,叶九卿让我和宫爵别再回四方当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羽龙图案的重现想必用不了多久也会传开。
四方当铺场面太大,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难免人多眼杂,要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大的宝藏,知道我和宫爵的人越少越好。
叶九卿让我带着宫爵回城东宅子,我小时候一直就住那里,虽说是叶九卿的宅子,但一般没有人去。
晚上我带着宫爵回去,老远就看见宅子后山上灯火通明,看样子封承已经通知到叶知秋,这么大的古墓被盗未遂不是小事,警察已经封锁了出入的路口,进出的全是考古院的人,看情形估计叶知秋应该还在上面忙着。
宅子里有三间房,一间是叶知秋的,一间是叶九卿的,他每年只会在九月初六回来住三天,其他的时候从不来这里,不过任何人不得进他的房间,这是叶九卿的雷池,任何人不能僭越。
即便是被他当宝的叶知秋,要天上的星星他指不定还能点头,但要进了这房间,叶知秋说翻脸就翻脸,记得小时候我贼胆大,撺掇叶知秋偷偷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没进去就被叶九卿发现。
叶九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还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叶九卿打她,那一次是真把我吓住,从来还见过叶九卿发那么大的火,连叶知秋他都能下手打何况是签了断当的我,不过叶九卿倒是没说过我一句,但我也知道了轻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靠近过他房间半步。
剩下的就是我的房间,没多余的地方给宫爵住,即便我们两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宫爵还惦记着被我从他手里拿走的漆木匣子,这三天我一直都在琢磨这匣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关上门把匣子交给他,宫爵端着匣子认真端详了很久,匣子四周的封口都被兰金火漆封印,前面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锁。
叶九卿说这东西极其重要,关乎流传几千年的宝藏传闻,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我担心贸然开启会有损坏,因此一直没敢动这匣子。
宫爵反复研究了半天,胸有成竹的拽下一根头发,重叠起来慢慢探进锁心之中,我刚想说话就被瞪了一眼,是示意我安静,他侧着头把耳朵贴近锁,似乎连呼吸都变的缓慢而规律,搞的旁边的我都不敢呼吸。
宫爵的手慢慢转动,片刻后我看见他嘴角翘起,然后轻轻一拉那锁竟然在真被他头发打开,他得意的抬头看我一眼,虽然我表情不以为然,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难怪宫羽对他会推崇有加,看来对于机关宫爵手上的确有几把刷子。
直到现在我还对月宫九龙舫的传闻感觉太荒诞离奇,甚至有些不真实,毕竟以我的想象,很难设想出一艘载满宝藏,被九条羽龙拉着在夜空翱翔的宝船是什么样,可连叶九卿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深信不疑并且穷尽一生在探寻,见到宫爵开启了那匣子,好奇心驱使我也坐了下去。
宫爵小心翼翼用刀拨开匣子四周的兰金,被缓缓打开的匣子几乎快让我屏住呼吸,有一种前所未有莫名的激动,然后我们看见匣子里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青铜物件。
青铜器上密密麻麻铭刻着文字,大部分我和宫爵都不认识,我轻轻拿到手里查看了很久,手触碰到那些文字时,意外发现这些文字竟然是可以转动的。
我这才发现青铜器由上至下一共被分为九道环,每一层都是能左右转动,而那些文字就是铭刻在这些青铜环上,跟着赵阎我学的东西现在总算是用用处,从这青铜器的造型和纹路看历史久远,最早能追溯到战国中期。
但拿在手里感觉很轻,可见这青铜器并不是实心,里面应该还有东西才对,我拿在手里刚摇晃了一下,就被旁边的宫爵一把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这物件叫重明环,重明是重明鸟的意思,传闻中这鸟有双瞳,能辨善恶,邪魅不敢近其身,之所以叫重明环,就是这东西必须用正确的方式开启。”宫爵一边小心翼翼从我手里拿回重明环,一边一本正经对我说。
“开错了会怎么样?”我对机关术很陌生,不以为然的问。
“重明环我也是听师傅提及过,算是一种设计极其精妙的机关锁,不过已经失传千年,这东西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上下九环中每一环必须对应在正确的位置,重明环才会被开启。”宫爵一脸兴奋的对我说。“倘若强行开启,里面的机关就会被触发,重明鸟也被称之为火鸟,而这机关中藏有火磷,随着机关被触发会释放出来,摩擦中瞬间燃烧并且烧毁里面的东西。”
“那这东西要怎么打开才算是正确的?”我问。
宫爵研究了半天还是摇头,说应该和九个青铜环上的文字有关,他推断只有正确组合文字才能开启重明环,不过这些文字他没有一个认识。
我在灯下辨认了很久,慢慢记起封承曾经教过我,这些文字是金文,是指铸刻在殷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
秦朝一统天下后,下诏令要求书同文,所用文字皆为小篆,且不再刻铭文于钟鼎之上,因此金文渐渐衰亡,到如今能认识这些文字的人寥寥无几。
“后山的古墓你进去过,依你看是什么时候的墓?”我若有所思的问。
“战国时期的。”宫爵想都没想很肯定的回答。“墓内结构上宽下窄,呈漏斗形,墓室里面有两椁一棺,外椁填土,内棺中放有朱砂,这是典型的战国墓,漆木匣子就是从墓主身上找到的,被双手抱在胸前。”
宫爵越是回答的肯定我越是疑惑不解,根据宫爵的描述,在加上重明环以及墓室内的结构,完全可以肯定这是战国时期的古墓,可是赵阎认出漆木匣子上的火漆是兰金,出现在西汉时期,是当时极其珍贵的东西。
可兰金仅仅在西汉只存在了五十年不到就销声敛迹,宫爵早已确定这墓主是战国时期随国的下大夫邓衍,推算时间早在西汉两百多年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西汉的兰金,怎么会出现在两百年前的战国古墓里。
邓衍死后都还紧紧抱着这个匣子,想必重明环中应该还藏匿着更重要的秘密,可是宫爵也没有把握开启重明环,除非先要搞清楚重明环上铭刻的那些金文内容。
我想封承博学多才应该会认识,可叶九卿叮嘱过再也别回四方当铺,这些文字内容事关重大,不敢让外人随随便便看,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我和宫爵都一愣,这里一般绝对不会有人来,宫爵警觉的想要收起重明环。
我打开门看见风尘仆仆的叶知秋站在外面,算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精致的五官透着知性的高傲,双手在胸前抱着一堆书,看见我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你怎么回来……谁把你打成这样?”
估计她第一眼看见我都没认出来,想到这些我真后悔当初就该把宫爵给埋在里面。
火气刚蹿上来,看见叶知秋我突然眼睛一亮,怎么忘了她,学考古的多少都会接触到金文,不指望她精通,可至少能慢慢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