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东临东海,北贯黄河,西临东岳,南抵琅邪。天籁 小说是古九州之一。
而在青州的一条古道上,正有一队装备精良的商队迤逦而行。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击打在笨重厚实的大车木箱上,出轻微滴答的轻响,四道车轮碾过黑土,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这条古道,名字叫着曼萨古道。虽然没有赫赫有名的茶马古道那么惊艳天下,但在青州也算是小有名气。茶马古道,走马运茶,飘香天下。曼萨古道,蚕丝丝绸,亦可走俏千,万之家。
数杆端正平直的甄字旗挂在车尾,有懂行的人便知这是冀州甄家的商队。甄家的商会规模庞大,生意几乎开遍了五湖四海,正是因为他们的行商准则字如其商,唯端,正,平,直四字耳。
商队之前,甄家这次护送商队的主事人甄丁面色青,神情异常肃穆。他苍白色的胡须如同缰直白线,被雨水打湿了也浑然不觉。
自打黄巾之乱之后,跑商了半辈子的甄丁就觉得生意不好做了。不是偶然间听说别的商队被蚁穴一样多的黄巾残匪给截了。就是听说某地生了饥荒,那些饥民没吃的后到处生事,手无寸铁下也敢冲击商队。甄丁虽然老了,但却没糊涂,知道青州不仅是黄巾余孽最猖獗的州地之一,还知道青州也是难民潮的行进方向之一。
老天爷可能是记错日子了,这几年把所有能支配的天灾都做齐了,别的不说,就一月前那场席卷小半个九州的大旱,就将本就饥一顿饱半顿的百姓们生生逼到绝境。他们无粮可食,唯有化身蝗虫,一批批,四处流窜,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敢问你们商队是否前往江南,能否携程一行?”一声轻唤打乱了骑在黑鬓上满面愁绪的甄丁。他正要按常例拒绝,不料老眼一瞥,顿时大吃了一惊。
“姑爷,怎么是您在此?”
“你认得我?”吕布也显得惊讶。
“认得,有幸在老太爷的寿礼上远远一瞥。”甄丁顿时激动起来。
“你们是甄家商队,这是要去江南?”吕布道。
“嗯,有一批上好的丝绸和蚕丝要运往扬州贩卖。”甄丁说道此停息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还私下里运有一批春蚕,江南那边气候温润,正适合养蚕,三爷命小老儿将青州的优质蚕种带过去,在扬州那边繁殖,吐丝。
吕布见甄丁并不避讳他身旁的卢亮,祢衡,赞许的点头。
“既然如此,我等也正打算去江南,不若同行?”
甄丁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但这丝担忧却不足以使他犯下忤逆主君的过错,他终究保持了沉默。
一行人缓缓上路,甄丁并非善于言谈之人,了解到吕布等人并无别样要求后,极为恭顺的问候了几声,就去大前方监管车队行进。
这深处青州西南的曼萨古道,自临朐五井而来,经北道村,进入曼萨,而后一分为二,其一去杨集岸青,辗转至博山周村;其一经石头沟到孙王,辗转到青州县城……这条古道,有着百里无人烟的常态,随着行程的渐进,地势竟变得高耸起来。低低的矮山谷出现在了前方,这只是视线的近处,而在视线的远处,尽是一片山高谷深之地。接近三百人的庞大商队,有时不得不走一些蜿蜒的蛇形环路,才能避过周边那起伏不平的山路与漫谷。
商队艰难的行进着,唯一让这些商队护卫安心的是,路途虽艰苦,但胜在安全。这条古道由于人迹罕至,所以就连盗匪也不敢在此地盘踞,中间那一片黄沙漫布一样的无人区,实在是荒凉的厉害。
“前方无恙,可通行!”在前方侦察的十骑一一归来,报告前方的路况。
十骑每报出一个安全的距离,甄丁就会掏出怀中看起来褶皱不平的羊皮纸,极为认真的写着什么,然后长长吁出口气。如此反复。
在连续走了很长一段路后,那十骑也开始有人松懈了下来,毕竟一直去侦察也是极其的消耗精神气力。甄丁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但他此次只有这十个人淘来的老兵可用,其余人关于侦察方面是不行的。
“嗯?地面在颤动,微颤!”吕布骑在马背上,突然,他皱眉道。
“让我来!”卢亮麻利的跨下马背,而后抵着地面仔细的倾听。
“不下三千人!不足十里!”卢亮神色凝重的道。
吕布跃身下马,如蛰伏的蛟贴地,听了数息。
“来不及了!三里,一万人,是流民!”吕布神情如刀锋,冷冽着。
卢亮将甄丁叫来商议,甄丁听了吕布之言,半信半疑,他还是相信那十个人的侦察老兵,而不是看起来要成为小姐姑爷的吕布,实则他根本就连吕布的名字都不清楚,吕布的过往,由于甄家缄口莫深的缘故,甄丁这个服务了甄家一生的老奴,也不知道。
“会骑快马吗?”吕布难得严肃问一个初次见面,熟悉的陌生人。
“年轻时会些!”甄丁不解的答道
商队没有停下,依旧艰难的行进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乌压压的人潮,以及前方奔逃的四个狼狈,浑身冒血的凄厉身影。
毫无征兆的,在山路的拐角,一万余个头乱糙,衣衫褴褛,夹杂着老弱病残苦,年青力强壮的难民出现了。他们的精神状态极为混乱,但无一例外,眼中都冒着流着绿油的光,那是一种同野兽一样,择人而噬的芒。
“救我,救我,救我!”
甄丁目露惊恐的,他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那四个之前是老兵斥候的人,凄厉惨叫着被拖拽进了人潮中,片息后只余下一堆碎骨。
“啊!你们这些难民,退去,否则格杀勿论!”甄丁大叫着,苍老的声调里,有着所有尚清醒的人都听懂的虚弱的呐喊。
但这样,却让三百人的护卫队伍,绝望的气氛无尽的蔓延。连镇定了一辈子的甄老都慌了,他们心中的慌忙与惊乱,更大的恐慌,惊惶,蔓延。
“还不依车结阵!难道,你们通通想尸骨无存!”吕布目光一闪,暴喝起来。
这声声大喝,如雷神在世,刹那将三百护卫惊醒,他们一听到指挥,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抓住救命稻草般行动起来。但事情终究生的太快,太急,他们想依车结阵,将几十辆车都集聚成一团,那汹涌的难民潮却如同海浪般扑来。
万余衣衫褴褛的难民,极少有武器的,他们看起来已是饿急,不停的出声声吓人的嘶吼,手中拿的仅是手边能够到的东西,杂乱无序着。但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人敢于怀疑这些疯狂了,饿的晕的人的破坏力,蝗虫,如何?就算十倍的蝗虫群来了,被吃掉的只会是蝗虫。
“杀!”吕布大喝着,方天画戟横扫,人头滚落一地。
惊慌着的三百护卫浑身一震,信心顿时大增,而后纷纷掏出腰间的兵器,朝那些几乎手无寸铁的难民捅去。没有人敢后退一步,难民如何,护卫如何,不过是挣扎着想要活下一条残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和你,都不想死,但是总有人要死!饿死,杀死,咬死,厮杀惨烈的血流无尽,就算是最没品味的人也能大吐十天十夜。
三百难民,一个照面,就被捅了个通透,但这却没吓到那些后扑而至的难民潮,他们抱着死人的尸体,连着刀尖,狠狠扑了上去,霎时间,数十名始料未及的护卫捂着喉咙难以置信的倒下。
“他们已经饿昏了,最糟糕的境况,生了!”吕布心中狠狠一沉,他知道依靠护卫们的杀性吓退难民潮的方式行不通了。
他满面的鲜血,如同生撕完鳄鱼的血神,一戟扫飞了数名扑来的难民,缓缓的后退。
“甄老,我需要你下令!”吕布阴沉着脸,道。
“下什么令,都交给姑爷了!”甄丁连忙道。
“你下令他们死守在此,告诉他们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我们几人,先走!”吕布斩钉截铁道。
“啊,你,这怎么!姑爷,你这恶魔!”甄丁都气糊涂了,他没想到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姑爷竟然会如此狼性毕露,竟然要三百护卫用生命牺牲殿后。
“我不是在命令你!你不愿,不如何!”吕布一掌将他敲晕,而后拎着他递给卢亮:你与他,共一骑。
许多不明情况的护卫视线看来,但被难民潮冲击的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冲过来阻止吕布的行径,他们惊恐着,慌然着看着吕布抓起躲在那在马车内观望的少年祢衡,牵起了马,纵马远走。他们怨毒不甘的目光,深深的刺穿了祢衡,这个狂傲的过分的少年,此刻安静的如同一只没下蛋的鹌鹑。
吕布背对着数百道怨毒的视线,心中轻叹,他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背后凄厉怨毒的嘶吼越来越远,直到悄无声息。
地面上满是大战后的痕迹,只是奇怪的是,地面上除了滩滩血迹,连一具像样的尸体都没。四十个大箱子被弄翻,价值连城的珍贵丝绸被弄的凌乱不堪,成卷的生丝被扯的粉碎,似乎是被用作泄了无尽的愤怒。
没有人知道:五个箱子里千只白蚕哪去了,或许,它们还没化蝶,还没体验蚕宝宝的美好,就被……了吧,或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