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昊阳与虎牙带着萧珪,参观了一下重阳阁。
整栋重阳阁一共四层,大体上参照了大唐酒肆的惯有布置。一楼大部分是大堂,置有许多开放的客席,常有乐师演奏。二楼是单独的雅间,收费比较昂贵。三楼是苏幻云和那十二名女茶师住的地方,四楼则是赫连昊阳一个人的私地。
大院里除了茂盛的花草植被,还修建了一些供人饮茶休憩的竹木小屋、凉亭与茅舍,颇有返璞归真的田园风味。
赫连昊阳带着萧珪,详细参观了第四层。这里一共有七八间房。除了卧室和刚刚萧珪与赫连昊阳见面的那一间茶室,还有专门的书房与会客厅,另外还有两间客房。
赫连昊阳对萧珪说道:“整个第四层都是给你预留的。如果你暂时没有太好的住处,不如就住在这里。那间卧室是全新的从来没有人睡过,我平常都是住在茶室里。”
“那我岂不是喧宾夺主了?”萧珪笑道。
赫连昊阳一板一眼的说道:“你就是重阳阁,当仁不让的主人。”
萧珪笑了一笑,问道:“赫连大侠,请问苏幻云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赫连昊阳说道,“我带她去孟津,见了几位江湖上的朋友,洽谈一些事情。大体谈妥之后我就提前回来了,留下一些细节交给了苏幻云慢慢去处理。但她后来突然带了几个人去办一些急事,走得有些匆忙,也没细说所为何事。”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萧珪问道。
赫连昊阳摇了摇头,“关中之内,黑白两道,已经没有什么人可能威胁到她了。如果有,我现在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估计,她是去办一些私事了。”
“好吧!”萧珪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暂时住在重阳阁,等苏幻云回来。”
“可以。”赫连昊阳说道,“你带来的那两个仆从,也可以让他们住到四楼的客房里来,随时在你身边伺候。”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个影姝,继续留下。”
赫连昊阳说道:“既然是你的盟友派来监视你的,那就不妨留下。省得某些疑神疑鬼之人,在背后对你猜测不休。”
“有道理。”萧珪说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欺瞒他们的。就算另有什么隐私,我也能想办法不让她知道。”
“重阳阁的内幕,你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太多。毕竟,这与宫里有关。”赫连昊阳说道,“另外,从今天起我就不住在重阳阁了。但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看。”
萧珪忙道:“这里有的是房间,赫连大侠何不一同住下?”
赫连昊阳说道:“我迟早都要离开洛阳,回到长安的。所以现在,我想让你慢慢的熟悉重阳阁,并与这里的人增进一些默契。”
萧珪点头,“我明白了。”
赫连昊阳说道:“我那十二名女弟子,其实都是当年朝局动荡之时,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孤儿。她们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彼此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她们一向很听话,定会对你唯令是从。但是她们,更加看重亲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赫连大侠的意思是,让我把她们当作亲姐妹来对待。”
“没错。”赫连昊阳说道,“赫连峰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在他眼里,女子都是用来使唤的奴婢或是用来赚钱的工具。所以,他没资格主持重阳阁。现在我希望,你可以。”
萧珪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好。”赫连昊阳点了点头,“现在我就去收拾一下行装,搬到赫连峰之前置办的那座宅子里面去住。你若有急事,可以到那里去找我。”
萧珪微笑点头,“我知道了。”
赫连昊阳的行装极其简单,仅仅是一个包袱而已。
收拾罢了,他把八名女弟子都叫到了跟前来逐一与萧珪相认。
然后他说道:“萧珪以后就是真正的重阳阁主人,但他只会居于幕后,重阳阁的日常事务全由苏幻云执掌。你们要齐心协力辅佐他们二位。”
“是,主人。”八名女弟子一同应喏。
赫连昊阳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还是叫我师父吧,以后,萧珪和苏幻云,才是你们的主人。”
这些女弟子顿时急了,“师父,你要抛下我们了吗?”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们。”赫连昊阳说道,“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好徒弟,好女儿。”
众女子纷纷沉默,多少有些黯然神伤。
赫连昊阳说道:“你们都长大了。如果我一直把你们留在身边,耽误了你们的大好的年华,那我这个糟老头子也未免太自私了。萧珪和苏幻云一定能够带着你们,领略天下之博大,人生之多彩。”
说到这里,赫连昊阳停顿了片刻,轻声道:“听话,好好的追随他们,效忠他们。这是为师,对你们最后的期望。”
这是萧珪第一次听到,侠气凛然的赫连昊阳,如此温柔的说话。
这是一位慈父,才有的声音。
众女子一同跪拜下来,还有人潸然泪下。她们齐声道——
“是,师父!”
赫连昊阳带上一名男仆,各自骑上马离开了重阳阁。
一众女弟子也各自散了,只有虎牙留了下来。她对萧珪说,还有另外四位姐妹跟着苏幻云出去了,今日不曾在场,改天再叫她们前来拜见萧先生。
萧珪说无妨,叫她把影姝与严文胜叫到这里来。
片刻后,那二人就到了四楼来。
影姝充满好奇满是兴奋的东张西望,说道:“萧先生,这个重阳阁内部还真是别有洞天,每一层都不一样。尤其这第四层,真是典雅而舒适,是个居家休憩的好地方。”
萧珪说道:“影姝姑娘若是喜欢,以后不妨常来。”
“那可不行。”影姝笑道,“这里太贵了,我一个奴婢,哪里花销得起?”
萧珪微笑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来了重阳阁,不用花钱。”
“真的吗?”影姝喜出望外, “那我真会常来哦,我还想跟这里的茶师,多学一些茶艺呢!”
萧珪点头微笑,“你甚至可以在这里常住。如果你喜欢,你的家主又不介意的话。”
影姝更加惊喜,甚至发出了一声惊叫,“真的?”
萧珪抬手朝客房一指,“那里有两间客房,你去挑一间你喜欢的。剩下那一间,留给严文胜。”
“那我现在就去挑!”
一向文雅淡静的影姝几乎是欢呼雀跃了,她提着裙裾快步走到了那两间客房间,把门全都推开了,一间一间的仔细观察,仔细比对。最后她指着其中一间房说道:“我要这间,窗户大一些,书架也大一些!”
“好。”萧珪微笑点头,“严文胜,另一间房就是你的了。去把我们的行礼搬上来。”
“是,先生。”严文胜叉手拜了一礼,下楼去了。
影姝又钻进了自己选定的那里房里,满是欢喜的细心察看,房内的每一处陈设和每一个物件。
萧珪走了进去,笑道:“影姝姑娘,宰相府里的陈设,只会比这里更好吧?”
“宰相府再好,那也全都是宰相的。”影姝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小窝,却是属于影姝的!”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你若一直住在这里不回宰相府去,你的主人不会介意么?”
影姝说道:“原本就是二公子派我前来伺候萧先生的。我是在听从主人号令行事,断然不会有差。”
“那就好。”萧珪点了点头,说道,“你看日常起居之物还缺了什么,就叫严文胜驾车带你去市集买来。若要回往宰相府去拿什么东西,也只管叫他,不用客气。”
影姝笑吟吟的点头,“萧先生,你真好。”
“应该的。”萧珪微笑道,“以往,影姝姑娘可是多次有恩于我。”
影姝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说道:“影姝只是一介奴婢,但有一些帮过萧先生的地方,那都是依照主人的意愿在行事。若有些许恩惠,也该算在主人的头上。往后,影姝会竭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萧先生,以报答萧先生对我的礼遇。”
“正好。”萧珪笑而点头,说道:“我身边确实缺一个,像你这样无所不知又聪明过人的,智囊。”
“智囊?”影姝嘻嘻的笑了起来,“这一定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新差事!”
不久后,严文胜把行礼搬了上来,影姝帮着他一起料理收存好了。
严文胜来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萧珪笑呵呵的说道:“接下来,我们就在重阳阁饮茶,聊天,休憩,玩乐。直到,帅灵韵来到洛阳!”
几日后,清晨。
在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上,由六车辆马车和十几位骑士组成的一行人,行色匆匆走得有些急。
其中一辆马车上,清尘与帅灵韵相互握着手紧紧挨着,仍被马车颠得左摇右晃。
清尘便叫嚷了起来,“姑娘,我们能不能走得慢一点?这实在是太颠了,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能慢。”帅灵韵说道,“君逸的信,是从河南府直接寄出的,他本人都已经和李适之初步谈过了,正在等我过去商谈细则。修筑洛水防洪大堤,这是圣人亲自过问的一件大事。绝对不容片刻耽误。”
清尘嘟囊道:“难怪长安都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料理完,你就急匆匆的要往洛阳赶。我还以为,你是太过思念萧先生呢!”
“尽胡说。”帅灵韵面带笑容的瞪了她一眼。
清尘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一点都不想他喽?”
帅灵韵刚要说话,马车剧烈的一颠,两人的头都撞在了一起。
“哎呀,慢一点,稳一点啦!”清尘大声叫道。
这时,骑马走在外面的孙山,突然大吼了一声:“停车!!”
马匹发出阵阵惊嘶,马车非常急促的停住了。
帅灵韵与清尘被颠得非常狼狈,差点在马车上打起滚来。
外面的车夫仆人,发出了惊慌的大叫。
帅灵韵大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嗖嗖嗖——”
一阵利箭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就有人发出了中箭的惨叫。许多箭矢射中了帅灵韵所乘的马车,发出一阵“笃笃笃”的大响。
“有强盗!”
“啊!——”
“救命哪!”
外面的声音乱成了一片,帅灵韵死死摁住清尘一同趴在马车的底板上,沉声道:“不要动,不要叫!”
清尘被吓坏了,喃喃的道:“孙山?孙山呢!”
此时,帅灵韵的车队已经全部停住了,马车横七竖八,好几个车夫与仆人都中了箭,正在倒地哀号。受惊和受伤的马匹四处乱跑。
在车队的正前方,大约有二十多名蒙面的弓箭手,正在朝车队这边放箭。官道的两旁也埋伏有人,箭矢连绵不断的朝这边射来。
孙山将一辆装货马车的车板用做了盾牌,挡在了帅灵韵的马车前,苦苦支撑。那块车板上,都已经插了十几枚箭矢。
“停!”
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弓箭手停止了发射。
帅灵韵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的叫道:“帅灵韵,你这个臭娘们!赶紧自己走出来,或可救得其他人的性命!倘若迟误片刻,我叫所有人为你陪葬!”
帅灵韵心中一凛,何明远!
“帅灵韵,我知道你在车里,休想再要躲藏!”何明远大声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捉住我吗?来呀,站出来,到我身边来!你我的恩怨,今日必要做个了结!”
帅灵韵暗自咬牙。
何明远又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听着!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谁把帅灵韵交出来,我保他不死!”
护在马车外的孙山,小声道:“东家,我现在杀将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与清尘趁机逃走。记住,一定要往西面逃,那边没有弓箭手埋伏!”
说罢,孙山大喝一声,就朝那些弓箭手冲了过去!
帅灵韵与清尘同时惊叫起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