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萧珪一番对谈之后,尉迟珪非常的高兴。虽然萧珪没有给出任何实际的承诺,但尉迟珪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价值。
虽然于阗国已经给大唐做了很多年的蕃属国,尽管于阗人对大唐充满了向往与好感,就连现任于阗王尉迟伏师也是由大唐天子李隆基亲自册封。但实际上,与中原相隔万里之遥的于阗人,对大唐的朝廷与君王,根本就不是太了解。
再者,现在臣服于大唐的大小邦国与部族,已有上百数之多。这么多的蕃属国,大唐不可能一一的照管到位。所以,除了给蕃属国册立君王这样的大事,一般的事务大唐很少过问干涉。这也是于阗国一直默默承受吐蕃欺凌,却很少吭声上报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以尉迟珪为代表的于阗人一直都在猜测,我们于阗国在大唐的眼中究竟有没有价值,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萧珪的到来让尉迟珪等人觉得,他们于阗国终于得到了一个,与大唐宗主国直接对话、相互沟通的天赐良机。因为萧珪不仅是来自大唐朝廷派来的御史钦差,还是大唐天子身边的亲密之人。
这样的身份,可不敢信口胡说。他的话,还是非常可信的。
三个字:不答应!
这就是尉迟珪最想得到的答案。往后吐蕃再敢前来欺凌于阗,可就有大唐替他们做主了。他也不用忍痛把自己的一对宝贝儿女,送到高原上去了。
于公于私,尉迟珪今天都应该高兴,并对萧珪充满了感激之情。
谈完之后萧珪立刻告辞要走,因为他今天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尉迟珪不好挽留,便带着他的宝贝儿女,一起把萧珪送到了府门外。
萧珪骑上了马儿与他们叉手拜别,说道:“殿下请回吧,萧某告辞了。”
尉迟珪突然说道:“阿胜,阿萝,跪下,磕头拜送萧御史!”
这一对懵懂的小姐弟不知何故,却也乖乖听话的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这如何使得!”
萧珪连忙跳下马儿,伸手要将姐弟俩从地上拉起来。
尉迟珪连忙握住萧珪的双手,感慨不已的说道:“萧御史,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是应该的!”
萧珪说道:“殿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尉迟珪面露微笑,轻轻的拍打萧珪的手,“萧御史,别争了!就听我一回吧,仅此一回!”
萧珪微微苦笑,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
尉迟珪上前握住了马缰,说道:“萧御史,请上马!”
萧珪翻身上马,奔腾而去。尉迟珪挥手告别,小姐弟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片刻之后,萧珪回到了经略府客院,这里已经忙上了。哥舒道元亲自在此坐镇,和严文胜等人一起操持搬家之事。
虎牙见了萧珪特别兴奋,连忙迎了上来喜气洋洋的说道:“先生,听说你当元帅了?我们要搬进大宅子里住了?”
萧珪看了旁边的哥舒道元一眼,说道:“临时的,别张扬。我还有事,搬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虎牙不再多言,跑去和红绸一起收拾东西。
萧珪把哥舒道元请到了一旁,说道:“哥舒将军,我要和你谈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这里就交给他们吧!”
哥舒道元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官署坐下谈。”
片刻后,二人来到了经略府官署内,双双入座。
萧珪最先问道:“哥舒将军,现在于阗通往中原的驿站,是否通畅?”
哥舒道元说道:“通畅。于阗军镇将上千军力分派在外,就是为了尽可能的确保商道的安全与驿站的通畅。怎么,萧御史要往中原寄送信件吗?”
萧珪说道:“准确的说,我要给圣人上一道奏疏。”
哥舒道元神色一凛,“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珪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这个御史钦差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也该给朝廷汇报一下情况。再者,我错过了与公主殿下的大婚之期。这件事情,怎么也该向圣人解释几句嘛!”
“这倒是,这倒是。”哥舒道元连连点头,“萧御史放心,我一定确保这份奏疏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朝廷。”
萧珪说道:“不能直送朝廷。”
哥舒道元微微一怔,忙道:“对对,其中涉及皇家私密,确实不宜公开在朝堂之上。那依萧御史之意,这封信,该要写给谁呢?”
“高力士。”萧珪说道,“以哥舒将军你的私人名义,写给高力士,直接送到高力士的府上。”
哥舒道元不解的皱了皱眉,“以我的名义?有这个必要吗?”
萧珪认真的说道:“相信我,这非常的有必要!”
哥舒道元立刻点头,“好吧,就依萧御史的!”
此刻,洛阳皇城之中。
李隆基刚刚从朝会上下来,高力士正在亲自从旁伺候,小心细致的帮皇帝脱下身上的龙袍衮冕。
李隆基摊开双臂,侧目看了高力士两眼,说道:“你这老奴,今日为何这般殷勤?”
高力士笑了笑,说道:“老奴都已在圣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圣人今日,为何突然要打趣老奴呢?”
李隆基也笑了,说道:“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事,就赶紧说吧!”
“老奴这点心思,从来都瞒不过圣人的法眼。”高力士一边笑着,一边从自己的胸兜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说道:“圣人请看,刚刚从北庭送来的,盖嘉运密奏。”
“密奏?”
李隆基轻笑了一声,却没有伸手去接信封,说道:“盖嘉运区区一员边将,谁给他的权力给朕上疏密奏?让朝中的宰相大臣们知道了,又该怎样议论?”
高力士说道:“圣人明鉴,前番老奴曾以私人的名义,写信去向盖嘉运询问一些事情。他这是回信来了。”
李隆基说道:“那就是给你的回信嘛,哪能叫密奏呢?”
“圣人看了,便就知道了。”高力士神秘一笑,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件拿了出来。
李隆基多少被勾起了一点好奇之心,立刻伸手接过了信件,展开一看。
高力士清楚的看到,圣人面未改色,但眼中闪过了一道欣喜之色。
“朕看过了。”
李隆基一边说着,一边把信件递回给了高力士,说道:“今天不用你伺候了,你去歇着吧!”
高力士二话不说,应喏之后便立刻退下了。看情形,圣人应该是要去上阳宫了。那里还有另一个大太监袁思艺,苦苦等着伺候圣人。
半个时辰以后,李隆基来到了上阳宫。
武惠妃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廷盛装,专程等候圣驾降临。
李隆基见她身边只有袁思艺这些奴婢人等,便问道:“爱妃,咸宜呢?”
武惠妃说道:“臣妾正要禀报。”
“说?”
武惠妃将李隆基请到了内厅,说道:“陛下,咸宜出宫了。”
李隆基眉头一皱,“这种时候,她去了哪里?”
武惠妃略微一怔,“这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李隆基说道:“爱妃,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让咸宜出宫?她去了哪里?”
武惠妃轻叹了一声,说道:“陛下应该还记得,咸宜原定的婚期已到,但萧珪一直不见人影。眼看着咸宜闷闷不乐,日渐憔悴。我便自作主张,让她出宫游玩散心去了。现在,她应该是在去往长安的路上。”
“去长安做甚?”李隆基问道。
武惠妃说道:“臣妾觉得,婚期到了却不见新郎,咸宜继续留在洛阳,既伤感又尴尬,我便让她去了长安找她皇姑玩耍。这孩子和玉真公主殿下,不是一向很合得来吗?我也希望,玉真公主殿下可以开解一下咸宜。”
“哎……”李隆基失望的叹息了一声,“真是白替她高兴了。”
武惠妃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李隆基说道:“朕今日专程来到上阳宫,就是想要亲口告诉咸宜,萧珪找到了。”
武惠妃忙道:“真的吗?人在哪里?是否安好?”
李隆基侧目看着武惠妃,说道:“爱妃,竟然也会担心萧珪的安危?”
武惠妃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些尴尬的笑容,说道:“陛下,臣妾以往是和萧珪有过一些误会和不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臣妾现在只知道,萧珪是圣人器重的臣子,是咸宜即将托付终身的爱郎。臣妾还有什么理由,不担心他的安危呢?”
李隆基笑而点头,“不愧是朕的爱妃啊!”
武惠妃又问道:“陛下,萧珪究竟如何了?”
“萧珪他很好,一切平安。他在外面,非但没有给大唐的朝廷丢脸,还给他的老泰山,长了脸!”
说到这里,李隆基特意停顿了一下,再拖长了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朕,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