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了半天鱼,那几个该死的铃铛居然一次都没有响过,萧珪一无所获。他不禁有点气恼,我才离家几天,这小破湖里的臭鱼们,居然就不买我的账了。我堂堂一代钓神,莫非还要当一回“空军”不成?
萧珪一怒之下,把家里所有的钓具全都派上了用场。人还特意增加了几类风味独特的鱼食,便和湖里的鱼儿较上了劲。
可是到了中午,萧珪依旧还是“空军”。影殊过来请他去吃饭,还劝他说“神仙难钓午时鱼”,中午有些炎热不如好生休息罢了,待傍晚凉爽一些了再钓也是不迟。
萧珪却是不肯。他叫影殊把午饭送到了小岛上来,今天还非得跟这湖里的鱼儿,分出一个输赢不可!
一顿午饭吃完,萧珪热得满头大汗,这挂吊床的小树底下,看来是呆不住人了。他只好把“空军作战指挥部”,临时转移到了小木屋里面。人往床上一躺,耳朵听着窗户外面的铃铛响动。
夏日当顶,天气炎热。小木屋门窗大开,湖风吹了进来分外的凉爽。
如此钓鱼,简直妙极、妙极!
可是铃铛始终没响。萧珪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珪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准确的说……应该是踹!
当了半天空军的萧珪,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弄醒。眼睛还未睁开,一肚子下床气先爆发了出来,“别吵!烦死了!”
“大胆!!”一声厉喝。
另外还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混小子,你活腻了!”
萧珪浑身一激灵坐了起来,睁眼一看,当场呆住。
“圣人,高公公……你们怎么来了?!”
高力士笑眯眯的说道:“老奴特意来看,萧君逸是如何作死的。”
李隆基也笑眯眯的说道:“好巧,朕也是。”
萧珪一个骨碌翻身就从床上到了地下,“微臣不知圣人降临!臣有罪!臣万死!”
李隆基冷嗖嗖的说道:“再大的罪也不必万死,一次就行。朕就罚你,立刻自裁罢了!”
半颗脑子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萧珪,突然觉得两眼一抹黑,“啊?!”
高力士说道:“萧珪,圣人钧令已下,你还不自裁?”
萧珪惊叫道:“你们玩真的?!”
李隆基冷冷道:“你说呢?”
高力士说道:“萧珪,君无戏言!”
萧珪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眼睛也开始四下乱转到处搜罗。
李隆基说道:“没刀是吧?来,朕给你!”
一名御前侍卫走进小屋,将他的腰间佩刀交给了高力士。高力士又将佩刀,递在了萧珪面前。
萧珪直摆手,“高公公,兵者不祥之物,惟恐冲撞了圣人满身的祥瑞之气。这刀,就不用了吧?”
高力士不动声色的把刀收了回去。
李隆基说道:“那你打算,如何自裁?”
萧珪挪着膝盖来到书案边,拿起一张黄麻纸,将它从中对折,然后“滋啦啦”将它平整的撕成了两半。
然后,他扬着手中的两片纸,“有道是,学问做得高,裁纸不用刀。”
李隆基两眼一瞪,“就你这两下子,也敢号称学问?”
萧珪“嗬、嗬”的干笑了两声,“臣不辱使命,特向陛下交旨!”
李隆基用手指,来回的戳响萧珪手中的两张破纸,沉声问道:“你管这个,叫做自裁?”
萧珪喃喃道:“臣未动刀具,就自行裁开了这张黄麻纸……可不就是,自裁么?”
李隆基又好气又好笑,“满嘴胡言!”
高力士说道:“萧珪,你又犯下一条大罪——欺君罔上!”
正在这时,屋外的铃铛“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萧珪就像是突然松开了发条的弹簧玩具一样,蹭的一下就从小木屋里蹿了出去,把李隆基和高力士都给吓了一跳。
“大胆萧珪,你跑什么?!”
萧珪一边跑一边回道:“左右也是死罪了,臣先钓起这条鱼再说!”
李隆基和高力士面面相觑,“钓鱼?”
二人走到窗边,好奇的朝外张望。只见萧珪握紧了一根快要拉成满月的钓竿,手中还有一个圆形的线盘,在不停的转动。那只铃铛依旧挂在钓竿的尖端上,正在不停发出叮叮的响声。
李隆基十分好奇,“他这是,钓到鱼了吗?”
高力士也是满副好奇神色,“应该是!看样子,这条鱼还挺大!”
“走,看看去!”
二人走出小木屋,来到了萧珪身后。
萧珪已经半蹲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钓竿。水里的鱼儿正在拼命的左冲右突,鱼线划拉着水面,发出“滋呜、滋呜”的怪响之声。
萧珪激动不已,大声喊道:“哈哈哈!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李隆基在他身后说道:“萧珪,你命都快没了,还要钓起这条鱼?”
萧珪回头看了李隆基一眼,嘿嘿一笑,说道:“陛下,钓鱼是钓鱼,没命是没命。二者不宜,混为一谈。”
李隆基冷笑了一声,“你当真,不怕死?”
“臣当然怕死。”萧珪说道,“但是钓鱼,能让臣快活。临死之前还能快活一番,夫复何求!”
李隆基抬手朝着湖心指了一下,“这条鱼,能有多大?”
萧珪说道:“臣估计,得有三四十斤。”
李隆基微微一惊,“三四十斤的大鱼,也能被人钓起?这不大可能吧!”
萧珪认真的点头,认真的说道:“臣以前,钓起过更大的!”
“朕不信。”李隆基说道,“你若将这条大鱼成功钓起,并且它真有三十斤以上,朕非但赦你无罪,还会嘉奖于你!”
萧珪大声喊道:“陛下,君无戏言!”
李隆基一巴掌拍在了萧珪的后背上,“废什么话!赶紧把它弄上来!!”
“臣遵旨!”
李隆基对萧珪手中那个线盘了充满了好奇。在旁观看一阵后,他把手伸了过来,“来来,朕帮你!”
“陛下别动!”萧珪急忙喊道,“这个线盘非常不好操作。稍有不慎,这线可就断了,这鱼也就跑了!”
李隆基眨了眨眼睛,“这看起来,很容易嘛!”
萧珪说道:“看似容易,实则很难。老人常说,隔行如隔山嘛!”
李隆基感觉自己遭到了鄙夷,连忙说道:“你以为朕没钓过鱼吗?朕当年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垂纶圣手了!”
“垂纶圣手?”萧珪实在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李隆基有点恼火,“你竟敢嘲笑朕?!”
萧珪嘿嘿的笑,“臣不敢!臣就是怕鱼跑了!这可是臣的救命鱼!富贵鱼!”
李隆基又被气乐了,用手指着那个线盘,“你再不给朕,朕可就改主意了!”
“陛下,君无戏言,哪能朝令昔改?”
“少废来,你拿来!”
迫于强权,萧珪只好把钓竿和线盘,一起交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非常兴奋,哗啦啦的摇起了线盘。
“崩”的一声,鱼线断了。竿尖弹了回来,左摇右晃叮叮作响。
李隆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线盘,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巨大的尴尬。
萧珪跳脚大喊:“啊啊啊!我的鱼啊!我的命啊!我就不该把它交给你啊!!”
李隆基不知是该安慰,还是应该训斥。
总之,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高力士在一旁摇头暗笑,这哪里还像是一对君臣!哪怕一对翁婿,他们也不像啊!
圣人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放开身份的自由欢快了。
杨玉瑶,萧珪。
只有这两个字,能让圣人,找回一点年轻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