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萧珪一直住在轩辕里。
每天清晨,萧珪都会跟随张果老去往河岸边或是山顶之上,打座入静修炼气诀。待到烈日升起,他们就躲进凉爽舒适的竹林里,或听曲品茗或垂钓玩乐。
午睡过后,一定会有轩辕里的村民,前来邀请萧珪去往他家做客。自打萧珪回乡以来,这种事情还从未有过间断。
朴实的轩辕里村民,从不掩饰他们对于萧珪的敬仰与感激之情。
正是在萧珪的带领之下,村民们先是开办起了轩辕冰坊,后来又加入到了元宝商会名下,享受到了更多的资源与便利。短短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几乎轩辕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其中还诞生几位远近闻名的小土豪。
如今在轩辕里的村民眼里,萧珪不仅是他们的恩人和财神,还是直接掌控他们人生命运的商会大东家,更是“全村的希望和骄傲”。
所以萧珪这次回家,用“荣归故里”或是“衣锦还乡”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都显得有点不够力道。毫不夸张的说,村民们都快要把他当成“神佛”来敬拜了。
但萧珪对待这些乡邻,仍如当初那位私塾先生一样的谦逊与亲和,他还变得更加慷慨大方与乐于助人了。谁家有了红白喜事,萧珪随的份子几乎都能包揽他们的全部开销;谁想求他帮忙谋个差事,他提笔就给商会的掌柜或是洛阳的朋友写信;谁家摊上了麻烦官司,他还会亲自出面跑到县城,去找他的老熟人伊阳县令田茂才帮忙说项。最后事情,总能圆满解决。
诸如此类,不可凡举。总之住在轩辕里的这十多天里,萧珪一天都没闲着,每天都在给轩辕里的乡邻提供帮助。虽是忙了一些,但萧珪感觉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得舒坦又自在。
后来,就连影殊都说,自从回了轩辕里,先生的心情明显变好了,人也变得精神多了。萧珪也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长胖了!
他保守估计,身上至少长了七八斤肉。
这天上午,萧珪正在竹林之中,与张果老等人一同分食美味的冰冻胡瓜,严文胜与红绸顶着烈日、骑着马儿赶到了山庄。
萧珪叫红绸去了竹林吃瓜歇息,却把严文胜叫到了书房里面。
喝下一大碗清热解暑的冰镇酸梅汤之后,热得半死的严文胜仿佛是回过了魂来。
萧珪这才开问,“徐家灭门案,调查得怎样?”
严文胜的表情有点严峻,说道:“我们明察暗访十多天,仍是未能找出凶手。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徐同寿,也是音信全无。这件案子,着实诡异得很!”
萧珪说道:“耿振武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严文胜摇了摇头,“洛阳令限期十日破案,耿振武未能交差,因此还差点挨上一顿板子。”
萧珪说道:“真就一无所获吗?”
严文胜想了一想,说道:“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们大体查清了血案的案发经过。据知情人与目击者透露,徐同寿是在得知先生已经回京的消息之后,正要打算去往洛阳时,全家被害的。”
萧珪皱了皱眉,“你是说,有人刻意阻止徐同寿,不让他去洛阳?”
“应该是。”严文胜说道,“就在徐同寿计划赴洛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有一批杀手闯入了他的家人,不问情由见人就杀。但马上,又有另一批人冲入徐同寿的家中,与前一批人发生了血战。我们在徐同寿的家里,发现了许多械斗的痕迹,还有一些兵刃对砍留下的细微残碎。因此我估计,徐同寿很有可能是被后来那一批人,给救走了。然后,又给藏起来了。”
萧珪沉吟道:“有人要杀他,也有人要救他。你觉得,那会是一些什么人?”
“不知道。”严文胜摇了摇头,说道:“起初我们怀疑,是孟津漕帮或是其他的江湖门派暗中捣鬼。于是我们动用了重阳阁云中院的情报力量,来进行调查。但云中院所有的探子与暗桩加起来,竟然也没能提供出一条有用的线索。行凶者是谁,救人者又是谁,我们竟然毫无头绪!”
萧珪说道:“不良人与云中院合力,历经半月之久,竟然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看来,真是精心策划过了。”
严文胜说道:“先生,事情有些不寻常。这恐怕已经,不是一棕简单的民间血案了。”
萧珪问道:“你有何想法?”
严文胜说道:“我们越是往下调查,越发觉得心中不安。不良帅耿振武也有此感。他说,他总感觉这件案子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暗中进行操纵。因为,仅凭一些市井流氓和江湖人士,根本就炮制不出,这样诡异又精妙的案子。”
萧珪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是说,这桩案子还没完,他们还有后招?”
严文胜点了点头,“那个徐同寿,可不是一般人。如果有人要拿他来做文章,定能牵扯许多人。就连先生也……”
萧珪摆了一下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
严文胜叉手一拜,不再多言。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萧珪说道。
严文胜正要走,突然又转了回来,说道:“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朝廷刚刚做下决断,下月初十迁都回长安。”
萧珪微微一怔,“哦,有这事?”
严文胜说道:“这是重阳阁给我回传的消息的时候,苏少主顺带告诉我的。她还说,先生与咸宜公主的婚礼,恐怕是要改到长安去举行了。婚期,可能也会因此延后。”
萧珪闻言,不禁苦笑,“婚期一延再延,我这个厚脸皮,倒是无所谓。咸宜公主,估计难以淡定。”
“是啊!”严文胜也是笑了一笑,说道:“我听苏少主说,咸宜公主很是不爽。户部和宗正寺那几位司职婚仪的官员,可没少被她收拾。”
“那也没办法。”萧珪说道,“迁都,是国家大事。别说是一场婚礼,朝中大小任何事,都要给它让道。”
严文胜说道:“先生,我估计现在,宗正寺的官员已经走在,来往轩辕里的路上了。”
萧珪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看来我的好日子,也是快要过到头了。”
严文胜咧嘴而笑,“先生,其实吧……成亲,也有成亲的好处。虽然手头紧了一点,但日子,也还算过得!”
萧珪抬手朝外一指,“出去!”
严文胜笑哈哈的走了。
萧珪坐在那张花梨木的太师椅上,独自一人沉思。
——那个徐同寿,为何失踪呢?就算有人要利用他来针对寿王和牛仙客,他也无法提供什么有力的证据。
——因为,唯一可以被称为“证据”的那一块东宫令牌,如今正在我的手中!
思及此处,萧珪立刻起身来到了存放行李与杂物的一楼,从大堆的物件当中,找出了一口带锁的木箱。他掏出钥匙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那一块,当初鱼鹰子送给徐同寿,用来栽赃太子的东宫令牌。
看着这块令牌,萧珪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就是自己刚刚回京,被李隆基叫进皇宫问话的时候,二人正好谈到鱼鹰子行刺一事。
萧珪清楚的记得,当时李隆基反复追问,可有细节遗漏?可有证据承交?
但萧珪的回答,全是“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李隆基很有可能,是在暗示并索要,这一块东宫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