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之期已至。
随着天下三大势力掌舵人的纷纷死去,天下开始动荡不安。
然而局势的变化,并没有按照一些人想象中那样的进行,隐居幕后的执棋之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在收到司空明和司空琪传来的消息,以及进来御龙堡和鸣凤阁联合的传闻,司空鸩九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境,此时也不由动荡起来,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泛起的涟漪扰的湖泊躁动难安,久久无法平息。
宗帅死后,司空家便成了宗家的第一大实力,虽然上面还有凝蔚夫人,和宗帅的儿子宗圣,但前者目光短浅,野心贪婪,后者好色无用,酒囊饭袋,皆难成大事,是以现在的宗家,虽然明面上依旧听候两人的调遣,但暗地里,其实早已被司空家把控。
确切地说,是他司空鸩九。
而对于凝蔚和宗圣,司空鸩九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从他们无论什么动作,都在他司空鸩九的棋局之上,早已算计其中,无法跳脱,翻不了局。
然而,完颜鸿,这个从未被算计在内的废子,如今却突然化作执棋之人,与他同台竞技,让司空鸩九心中颇不平静。
这天下,真的乱了……
在院子里静静伫立了良久,司空鸩九拄着拐杖,缓缓向外走去。
宗家大殿一旁,通过一处严加守卫的地方,司空鸩九进入了一处地下密道。
一进入密道,光线顿时变得暗淡下来,密道宽敞而深邃,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座燃烧着火焰的照明火台,释放着火红的焰光,将密道内照的稍显明亮,但依旧算不得通明彻亮。
相比偌大的石质密室,这些火光多少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安静的密道之中,除了司空鸩九轻微的脚步声,和拐杖打在地上的声音,便是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了,安静的有些诡异而可怖。
顺着密道径直走去,在尽头处的那间最大的密室前,司空鸩九停下了脚步。
密室的入门并不似平常的那种两边开来的大门,而是向上拉的闸门,因为石质材料的厚重,常人基本不可能突破,端的是封闭无比。
司空鸩九并没有拉开闸门,而是通过一个堪堪人头大小的窗口,与密室中被监禁之人对话。
那是一个披在白色单调内衫的中年男子,披头散发的,面容有些呆滞,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似乎患有某种痴症,且下身不遂,不然怎会坐在轮椅上?
站在窗口前,司空鸩九定定地望着白衣痴呆男子一会,半响,苍老的声音方才徐徐传来:“局势不明,我需要你的谶语。”
而随着司空鸩九的话传来,原来一直呆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白衫痴呆男子,终于有了些许动静,身体依旧不动,只是嘴巴张着动了动,然后吐露出嘶哑而含糊不清的话语,费力的模样,仿佛是自喉咙挤出来一般。
若是换了常人,哪里听得清鬼对方在说什么,怕是早就没了耐心,但司空鸩九不一样,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毛病的,但他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有着怎样的非凡能力,所以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为了那个谶语,他甘愿耐心倾听,分辨。
没错,这个被监禁在密室中的白衫男子,正是司空鸩九的儿子,司空显。
“龙凤……完、完颜……天……下……”虽然言语十分模糊,在重复了几次之后,司空鸩九还是听出了司空显所说的谶语,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果然吗……
司空鸩九忽然叹息了一声,眉头紧锁着,有些凝重。
原本三家分足鼎立,尚能维持这天下的平衡,而他亦有机会慢慢侵蚀、谋取三家的实势力,进而掌控整个天下,莅临天下盟主的宝座,可现如今,却冒出了完颜鸿这么一个任务,眼见着快要鸣凤阁给吞并了,以二对一,宗家登时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麻烦啊……
司空鸩九开始思索对策,现在御龙堡和鸣凤阁还只是有着联合的趋向,据他所知,联姻之事只是完颜鸿和文婧的打算,南疆的那些老伙计可没答应,但若是继续放任两人这样联合做大,南疆的那些人屈服只是迟早的事。
必须阻止!
不然,司空显的谶语,很可能就会成真。
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儿子依旧心存警惕,但对于他的谶语,司空鸩九已经深信不疑,这是无数次谶语灵验带来的信任。
看来,得派人联系一下南疆那边了,司空鸩九心里想到,通过小窗子看了司空显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而在司空鸩九走后一段时间,本来因为说完谶语而沉寂呆滞下去的司空显,忽然再次有了动静,呆板的眼神,蓦然变得有神且深邃。
“完颜鸿,有点意思……”黑色的眼瞳内精光闪烁,司空显饶有兴趣的声音蓦然响起,或许是习惯了说谶语时的状态,声音依然显得有些沙哑。
很显然,他并不是真的患有什么痴呆之症,而是刻意装出来的。
事实上,他之所以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还真的拜他的好弟弟司空明所赐,当然,司空鸩九那个老家伙也出了一份力,事后不仅没有追究司空明的罪责,反而纵然对方,然后将自己监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呵,局势不明,就让你们再斗一会吧,现在,还不是我现身的时候,”司空显低声喃喃着,旋即便闭上眼睛,再次恢复了原先那般半死不活的痴呆状态。
一道轻微至极的,仿若来自九幽地狱的低喃,蓦然在黢黑的密室之中飘荡。
“老家伙,等着吧,你施加给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还回去的……”
……
御龙堡,青龙居。
一处竹林庭院内,凝蓉和文婧文婧相对而坐。
手持茶壶,凝蓉先是给文婧斟上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斟上。
“凝蓉夫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文婧有些拘谨地问道,虽然在御龙堡已经有一段时日,她跟南宫灵儿他们都熟悉了起来,但面对凝蓉她始终无法保持平常心。
端起茶盏,凝蓉先是姿态雍容地抿了一口,也没有在意文婧小心的态度,然后方才轻启朱唇,说道:“想问一下鸣凤阁那边的事,那么老家伙有什么反应吗?”
不知道为什么,文婧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还是凝蓉突然告诉她一个什么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