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老夫?”
景清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一般!
“一群乱臣贼子,无君无父的畜生!也敢审问老夫?真是让人可发一笑,他们既然敢审问老夫,那就不要怪老夫在大堂上,给他们难看!”
他起身之后,还整理了一下衣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遗憾道:“可惜不能以清白面目见人,要是能有水洗洗这身上的尘垢就好了。”
狱卒听了,直接领着他到了外面的房间,这里面放了一个大木桶,旁边有凉水和热水。
“景清,你愿意洗,就在这里洗吧!”
“哎呦!”景清大惊,他只是说说,没想到真的有准备!这帮家伙什么意思?不会是想用什么手段,瓦解自己的心志吧?
光是沐浴,会不会安排美食?美女?
做梦吧!
老夫心如铁石,何惧你们这些小手段。
他昂然宽衣,自己跳进了木桶,洗了一会儿,美女也没来……狱卒捧着一套干净的粗布麻衣,递给了他。
“换上,可以上堂了。”
景清接过来,衣服很粗劣,最多只能算干净,这是要收买自己吗?未必也太抠门了,不愧是一群没见识的逆贼,果然上不得台面!
他穿戴完毕之后,正要走,狱卒又送来一个食盒。
“你好几天没吃饭了,上堂之前,要不要吃点?”
来了!
一定是美食,他们的手段也就这些了。
景清微微冷笑,“放下吧!”
狱卒把食盒放在他的面前,“快点吃,别浪费粮食。”
说完狱卒转身离去,景清冷哼一声,想要收买老夫,何必惺惺作态!他伸手揭开食盒,里面热气腾腾,一大碗——糙米粥!
就这个?
急忙揭开下一层,干货来了!
四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正是他放在一边没吃的,让狱卒热了热又给他送来了。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碟腌萝卜!
景清看着这三样有点傻了,这帮逆贼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威逼利诱,没有美女美食,什么都没有,你让老夫如何表现义正词严,正义凛然?
又如何让老夫名留青史,让后人顶礼膜拜?
这,这也太过分了!
思前想后,貌似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大堂上,怒斥逆贼,慷慨激昂,把自己的话全都记下来,让人看看,什么才是忠心耿耿的名臣风范!
古有文丞相,今有景中丞!
想让老夫像练子宁一样,屈膝贼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和他更不一样……景清不断给自己打气,要想在大堂上表现好,就必须吃饱有力气。
一刻钟之后,他打着饱嗝儿,出了大牢的门口,一大碗粥,四个窝窝头,就连咸菜都吃光了。
景清昂然阔步,向外面走去,狱卒跟随,把他交给士兵。在景清临走的时候,狱卒叹了口气,“景大人,你吃着香吗?”
香?
这话什么意思啊?
他不解,狱卒喃喃道:“老百姓一日两餐,求的就是这个罢了!”说完,狱卒转身回了大牢,倒是弄得景清大惑不解。
真是邪门,这帮逆贼要么穷凶极恶,把自己给杀了,要么软硬兼施,引诱自己投降,像这样不咸不淡,到底是哪一招啊?
不会是真正要审问自己吧?
你们这帮逆贼,真的敢直面老夫,那就让你们瞧瞧,什么才是文人风骨,才是孔孟门徒!
景清昂首迈入大堂,两边是衙役,在中间,坐着一个人,景清一眼认了出来!
“是你!赵勉!狗贼!”
他破口大骂,“先帝待你何等天高地厚之恩!你,你竟然投靠逆贼,背反朝廷,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你这个逆贼,不得好死!”景清怒目横眉,情绪激动,跳着脚大骂。
赵勉哑然一笑,对左右道:“犯人状况不好,把他按住!”
左右冲过来两个衙役,捏住了景清的肩头。景清暗道,这是要用刑吗?随便吧,老夫铁骨铮铮,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景清紧闭双眼,一副随时就义的慷慨模样。
赵勉却是淡然一笑,“景清,我这里有一件东西,请你看看。”
说着,赵勉让人将一个条幅送到了景清的面前。
“君恩似海,忠义如山!”
八个大字,笔力雄浑,看得出来,功力非比寻常。
景清扫了一眼,冷冷道:“是我写的。”
“那你是给谁写的?”
“下面不是有小字吗?给义士韩天长所写。”
赵勉点头,“你说韩天长是义士,有什么道理吗?”
“道理?”
景清猛地一甩胳膊,把两个衙役甩开,赵勉对他们点点头,让两个人退下去,只管听景清的话。
“韩天长本是地方富户,值此国难之际,招募乡间义勇,聚集八方豪客,尊奉朝廷旨意,讨逆立功。为了朝廷大军,输运粮草,提供军饷,充当大军先锋,功劳如山!老夫送他这八个字,那叫实至名归,没有一丝一毫的谬赞!”
景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韩天长起于微末之间,本是草莽之人,然则懂忠义,忧社稷,与数千志同道合之士,一起讨逆报国,实乃忠贞义士,值得褒扬。反观一些人,深受皇恩,位极人臣,却毫无廉耻,甘心从贼。不遵纲常,不忠不孝,欺君罔上,悖逆君父,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赵勉!狗贼!你不惭愧心惊吗?老夫身为大明忠臣,肝胆明鉴日月,浩气震撼九霄。纵然此刻身死,也是一身清白,忠烈之名,为世代敬仰。尔等宵小,何敢在这庙堂之上,审讯老夫,你们这些逆臣贼子,当真不知道廉耻二字吗?”
……
面对景清的大骂,所有的衙役都怒火中烧,赵勉却是淡然处之。
“本官再问你一句,韩天长所作所为,你可清楚?“
景清大惊,突然吸了口气,”怎么?莫非他投降了?“要是这样,那就坏了,刚给他吹得那么多,全都成了笑话了,景清后悔了,那个韩天长虽然说得慷慨激昂,但是这家伙未必能恪守忠义,万一他扛不住诱惑,岂不是让自己成了笑话?
正当他担忧的时候,赵勉笑道:“别担心,韩天长他没有资格投降!”
“来人,把韩天长带上来!”
不多时,有人拖着一个家伙上了大堂,正是韩天长。
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没了,这是平安砍下的。
韩天长面色苍白,紧咬着牙关,身体十分虚弱,趴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韩天长,你带领着乡勇爪牙,屠戮新津,上万百姓,遭到了你的毒手,本官问你,是何人给你的胆子?”
“这个……”韩天长迟愣一下,抬头看景清。
赵勉猛地一拍桌子,“讲!”
韩天长喘了两口气,缓缓道:“是,是景大人。”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他说那些都是刁民不懂皇恩浩荡,贪财好利,追随叛逆,全都该千刀万剐!”韩天长说完,垂下了头颅。
赵勉瞧了瞧景清,“他说的属实吗?”
景清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到了现在,他的确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黑着脸道:“老夫的确说过刁民该杀!无君无父之徒,全都该杀!只有杀光他们,才能有天下太平!包括你赵大人,都该死!”
赵勉干脆懒得搭理他了,一转身,他对着两边的角门拍拍巴掌……这时候,从两边走出来几十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怒目而视,死死盯着韩天长和景清,恨不得吃了他们!
这些百姓,正是新津侥幸逃脱的百姓代表。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瞬间,几十人全都跪倒,冲着赵勉,不停磕头,咚咚作响。
赵勉连忙从座位上起来,扶着他们站起。
“乡亲们,给你们讨回公道,乃是天经地义……韩天长和他的乡勇罪孽深重,一定要严惩不贷!而那些给他们撑腰壮胆之人,也会受到严惩!国法无情,惩恶扬善,就在当下!”
赵勉又道:“乡亲们,不光是韩天长一个人,也不光是这一伙乡勇,更不光是新津一处!本官已经下令各州府县城,取缔乡勇,另外组建民兵。凡是受到乡勇祸害的百姓,都可以个主动向衙门告发,本官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大人!青天大老爷!”
“包龙图在世啊!”
“大人英明,大人公道!”
“祝愿大人长命百岁,福寿双全啊!”
老百姓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光剩下磕头。
赵勉好容易才让大家冷静下来,“乡亲们,你们去外面,通知那些新津的乡亲,还有其他的百姓,把本官的意思告诉他们,另外呢,本官还要整理一下,除了主犯之外,其余的从犯也要揪出来,三天之后,就在东门外,把这些恶徒明正典刑,祭奠无辜死难的百姓!”
“好啊!大人公道,为民做主啊!”
老百姓感恩戴德,他们纷纷下去,有人还不解气,朝着景清和韩天长,狠狠吐口水。景清都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新津的事情,不就是一点小事吗?死了几个老百姓,兵荒马乱,也值得小题大做?
“赵勉,这帮刁民咎由自取,你,你不该这么办案!你太险恶了!”
赵勉只是淡然一笑,“景清,你忘了先帝常说的那十六个字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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