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明教之乱,是从改漕运为海运开始的。
在京城的斗争堪称激烈,受到郁新牵连的官员不计其数,就连宁王朱权都被杀了。只不过这些人毕竟在朱棣的眼皮子下面,只要应对得当,还不会有太大的乱子。
可漕运方面却是不同,趁着北京处理内乱的时候,山东的明教终于举起了大旗。
“今天子无道,断我财路,弟兄们,随我起兵,杀了贪官!”
足有数千明教信众头裹白巾,向着东昌府杀来。
这一场明教之乱终于拉开了序幕。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明教人马,沿途裹挟百姓,等他们杀到东昌府的时候,人马已经超过一万。
东昌知府立刻调集人马,亲自上城迎敌。
“大家听着,报效天子的时候到了,对这些乱臣贼子切莫手软留情,都给我杀!”
他拼命招呼,城中士兵跟明教乱贼杀在了一起。
外面的人拼死向城头冲杀,城上的人则是提着刀剑,拼命砍杀。双方都瞪圆了眼珠子。喊杀声惊天动地,死伤数量惊人。
短短半天的功夫,明教就组织了十几次的攻城,丢下了遍地的尸体。
守军虽然不轻松,但好歹稳住了城池。
“你们这些乱贼听着,天子圣明,朝廷雄兵百万,你们造反,那是死路一条。赶快投降,放下兵器,不然全都要夷灭三族!”
知府特意派遣嗓门洪亮的士兵,对外呼喊。
明教这边,有不少人已经战战兢兢,心生退意。
为首的头领咬了咬牙,突然扯下身上的衣服,赤膊提刀,冲到了最前面。
“弟兄们,这些年朝廷征发不断,肆意盘剥,不给咱们活路,大家伙跟着我冲,杀进东昌,享受荣华富贵啊!”
他领着头,再度扑向了城头。
知府看在眼里,微微冷笑,“瞧见没有,乱贼又来找死了,给我狠狠打!”
城头再度爆发激战,双方的人马奋力交战,那些明教的死忠成员不断被砍断手脚,刺透胸膛,从城上一个接着一个掉下来,摔成一堆烂肉。
同样的,城里的士兵也不轻松,一位千户被砍下了脑袋!
明教人马提着千户的人头,冲着城里面乱晃,高声吆喝,耀武扬威。
“不要怕,都不要怕!跟这些乱贼拼了!”
知府大人高声招呼,就在这时候,有一队人马,从城里跑了过来。
“老父母在上,我韩家率领人马过来,愿意帮助守城,同击逆贼!”
知府大人一见,顿时大喜过望。
这个韩家是城中望族,原来经营河运生意,财力雄厚,非比寻常。
见他们愿意帮忙,知府大喜过望。
“好,有你们相助,何愁逆贼不败。快上城来!”
韩家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上城!”
他们果断冲上了城头,迎着知府大人就冲来了。
还没等知府再开口,一把刀子就刺入了他的胸膛!
知府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杀!”
韩家率领的人马迅速袭击官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仅剩下的一位李姓千户被俘虏。东昌府落入了明教的手里。
到了这时候,人们才弄清楚,原来这个韩家竟然是明教成员,他们的祖上也是彭和尚的部将,自从战败之后,隐居山东多年,如今又跳了出来。
“弟兄们,随我来!”
韩家领头的韩岫率领手下,一直冲到了知府后衙,他带头冲入了一间密室。当他把密室打开之后,所有人都傻了,里面放着足足十几口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宝贝,金光闪闪,简直要晃瞎了眼睛。
“你们快看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帮贪官污吏,到底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大家伙都看清楚了吗?”
明教步卒无不咬牙切齿,震怒到了极点。
“杀,杀光贪官污吏!杀出极乐人间!”
他们的狂吼,惊天动地。
齐鲁大地,为之一振。
就在一群明教门徒大肆杀戮之时,距离府衙不远,一个书吏正在奋笔疾书……“近三年来,朝廷拨下巨款,多达五十万两,整修漕运。知府陈祥中饱私囊,将半数修河公款中饱私囊。另从仓库调出陈粮给予民夫百姓,人有怨言。陈祥又伙同豪商韩家,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获利无算,百姓苦不堪言。”
“东昌邻近运河,民夫众多,明教趁机建立堂口,烧香拜佛,聚众敛财。朝廷官吏,本该为民做主,上不误国,下不误民。奈何东昌官吏只知道应付朝廷使命,盘剥百姓,无所不为。又勾结商贾大户,趁机敛财,大发利市。此等贪官污吏不除,官逼民反,理所当然!”
书吏写完了急报,然后立刻密封起来。取出了一只信鸽,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就在他准备放走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快开门!”
书吏微微一愣,急忙起身,冲到了后院,见墙外无人,这才松手,将鸽子放了出去。
随着鸽子飞走,他的心也就安定了,等他再转身的功夫,已经有好些明教之人冲了进来。韩岫提着染血的刀,盯着书吏,微微冷笑,“秦先生,我早就听说你的才学人品。过去你跟着贪官,郁郁不得志。如今我们义军占据了东昌府,我要提拔你做官,跟着我一起干吧!如何?”
秦书吏蔑视地看了韩岫一眼,冷笑道:“你们韩家还敢自称义军吗?莫非以为我秦某人的眼睛也是瞎的?”
“这些年来,贪官是猛虎,你们这些人就是恶狼!虎吃肉,狼也吃肉,可这肉终归都是老百姓身上的,你以为没人能看懂吗?”
韩岫被说得脸色铁青,他切齿道:“匹夫!你要是还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立刻斩杀了你!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妻儿,你以为把他们送去了乡下,就可以逃过一劫吗?你也太小觑我们的本事了,来人,把他们推上来!”
很快,有人推着一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当他们和秦书吏见面的时候,顿时嚎啕痛哭。
妇人瘫在地上哀嚎,两个孩子保住了老爹的大腿,泣不成声。
秦书吏努力站稳身躯,眼神之中,充满了血丝。
“你连妇人孩子都不放过吗?”
“哈哈哈!”韩岫大笑,“秦先生,我们义军占领东昌,接下来整个山东都是我们的,你现在追随我,日后少不了封侯拜相,那该多好,岂不是比你现在强多了?”
秦书吏微微冷笑,他伏身,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拍了拍他们的额头。
“别怕,都别哭。”
他好容易安抚了两个儿子,然后从怀里掏了半天,取出了一个牌子,在两个孩子面前晃了晃。
“瞧见没有,这上面有四个字,知道是什么吗?”
大儿子抽泣道“是,是北镇抚司!”
秦书吏大喜,“没错,爹没有告诉你们,爹是锦衣卫,是朝廷派驻在山东的锦衣卫。咱们是天子的亲军,又岂会向逆贼投降!”
秦书吏的声音不高,可韩岫听得清清楚楚,他把眼睛瞪圆,不敢置信。
锦衣卫!
这家伙竟然是锦衣卫!
“哈哈哈,很意外吗?不妨告诉你,锦衣卫奉命监督天下官吏。诚然,大明还有许多贪官污吏,可朝廷都在彻查,早晚会把这些贪官扫荡一空。朝廷没有放任不管,山东的父老乡亲们!”
秦书吏冲着那些明教的士兵动情道:“乡亲们,你们好好想想,这些年朝廷均田均赋,铲除世家大族。陛下的用心是好的,是想让大家伙过上好日子,你们千万不能被这些明教妖人蒙蔽了。韩家过去逼死了多少人啊?你们难道一点都没听说过吗?”
秦书吏越说越高亢,“大家伙一定要睁大眼睛,明辨是非,这些明教的人,都是骗子……”
噗!
秦书吏还想说下去,一柄刀,穿透了他的胸膛。韩岫切齿咬牙,“姓秦的,你这个朝廷的走狗,这么多年了,朝廷的昏君奸臣,几时做过好事情了?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秦书吏怒目圆睁,突然一张口,鲜血猛地喷到了韩岫的脸上。
“你该死!”
韩岫猛地一脚,踢倒了秦书吏,抽出刀,回头又把两个孩子和夫人给砍死了。至于那一块北镇抚司的腰牌,更是被他一脚踩碎。
“锦衣卫算什么东西?跟着我,杀了狗皇帝,建立人间净土,大同世界啊!”
这些发了疯的明教徒到处杀戮,到处抢掠,从官府开始,逐渐蔓延普通人家,商贾百姓,无一幸免……他们所谓的明王降世,弥勒重生,解救的根本不是普通百姓,带来的只是更大的灾难!
而此时,就在东昌府百里之外,一队明军人马正在快速南下,为首的正是柳淳前些时候,派到山东的一队锦衣卫。
他们本来是负责调查百户被焚烧杀死一案,随着调查展开,他们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了。
“东昌韩家,绝对跟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有可能就是明教的大头目之一,必须拿下他们!”
就在他们前进之时,一只鸽子从天而降,落到了千户的怀里,他取下密信,看了一遍之后,突然咬碎牙齿,怒吼道:“韩家必死!弟兄们,跟着我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