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关海山将沾满鲜血的手放入热水盆中慢慢搓洗,鲜血在盆中晕开,他看得有些出神。
“部长?”
手下喊了他几声,他终于回过神来,擦了擦手,他淡淡地说道:“朱锐的弟弟朱坚呢?”
“关在隔壁,要带来吗?”
关海山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悠悠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手下皱了皱眉,小心地揣测着关海山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斩草要除根。”
关海山点上烟看着那副挂在墙上的“正大光明”,眼神有些空洞地开口道:“他才十七岁,没有干过任何对不起我们的事,一路上都是朱锐在带着他走,他无依无靠,难道还能不听亲大哥的话吗?外人知道我们这样连坐一个无辜的年轻人的话,你打算置村长于何地?”
手下改口道:“那就网开一面,放了他?”
关海山又问道:“我杀了他亲大哥,村长下的命令,你抓的人,你觉得他会不会恨我们,会不会恨兵团,会不会恨东海,会不会叛逃去北边,出卖我们的情报?”
手下已经无话可说,只能皱着眉头沉默。
关海山看着那幅字静静抽完一根烟,低声道:“这世道,哪里容得下那么多好人,林枫,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手下不敢接话,只能当没听见。
关海山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淡淡地说道:“把朱坚交给法务部,让汪新建去判吧。”
手下有些为难地说道:“汪部长肯定只会安排他劳动几个月就放了。”
关海山没有再说话,而是拿上大衣和手套转身离开。
既然林枫选择了所谓的“正大光明”,那关海山也不想去违背对方的意图,那个年轻人的未来就交给真正正大光明的人去决定吧。
至于这背后要付出多少代价,也不是他关海山能左右的。
正确、正义的事总是艰难而曲折,所以这世上永远是糊涂、混沌的事占据大多数。
黑与白,从来没有太明显的分界,只看行走在其中的人自己选择哪一条路。
关海山在这一刻也选择“糊涂”一下。
坐着车回到“市中心”,关海山有点没心思干活,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作为跳蚤市场的一个地铁站门口,戴上口罩下去找了个酒馆独自喝酒。
酒水是奢侈品,这间小小的门头里除了他只有一桌客人。
关海山就着凉菜喝了两杯,无意间瞥见隔壁桌竟然有个熟面孔。
“小松?”
那人回头来看,有些不太自信的喊道:“关……关部长?”
“诶,还真是你,怎么在这?”
“过来看朋友,蹭顿好的,您呢,怎么一个人?”
小松曾在地铁营地里接待了刚来东海的刘思甜,林枫整顿东海后他也带着兄弟一起加入了救灾兵团,因为性格不错成功混了个差事,现在在治安署干活,算是土匪上岸当官差了,关海山因为工作交接跟他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但说不上太熟。
“无聊,肚子饿了就来找点吃的。”
小松听出这是场面话,明明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喝闷酒,便随便客套两句,不想打扰对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关海山的身份,那桌的人觉得放不开,很快就散了,小松出门后发现帽子没拿,转身回来取。
关海山突然叫住他:“没吃好吧?”
“嘿嘿,吃好了。”
关海山笑了笑,招呼伙计来盘卤肉和饺子,再添个杯子。
“一块吃点吧,你那哥们兜里估计也不富裕,又被我这种扫把星一搅和,酒菜都没给你上够就散席,来,我请你,就当给你赔罪。”
小松也不客气,笑嘻嘻地坐下了。
现在的人就这点好,你只要有吃的开口叫他,他们包不会跟你假客气,都是饿怕了饿苦了的人,不兴那一套。
小松上桌先客气地敬了关海山一杯,随后一副关心的语气问道:“关部长,我看你一个人喝酒闷得很,是不是遇到什么糟心事啦?”
他也是老江湖,看出关海山是在喝闷酒,叫住自己也是想找个人说话,所以主动挑开话头。
老板为你叫了卤肉和饺子,你也得上道才行。
关海山点了点头:“是啊,心烦得很,狗操的事儿天天追着我屁股撵。”
小松立马一副仗义模样:“关部长,您是大人物,犯不着为那些恶心人的破事儿劳神,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儿,尽管跟小弟说,小弟只要有办法,一定替你分忧。”
关海山笑了笑,把今天的事儿隐去了些不方便说的内容,就着酒讲了出来,小松听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种两难的事确实难办,换了我估计头疼死。”
关海山已然酒意上头,靠在椅子上苦笑着问道:“小松,你以前也没少干杀人放火的事吧?”
小松干笑一声:“关部长,我早就洗心革面了。”
关海山拍了拍他放在一边的警帽:“可你现在居然做了警察了,总会遇到那种很奇怪的很为难的时候吧,比如心里明明想一刀杀了这人痛快,却又不能违背你们署里的规矩,不能对不起头上的帽子。”
小松想了想后点头道:“是啊,挺多的,很不好办。”
关海山又问道:“你以前有百十个小弟,吃穿都比别人好,在自己的地盘上呼风唤雨,也算是人上人。可现在却只能一个月拿点微薄薪水,吃得差用得差,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宿舍里,还得被上面的人呼来喝去,心里会不会觉得落差很大,会不会觉得这鸟屎兵团还不如以前?”
小松眼神犹豫,面露难色。
说真话,怕让关海山觉得他“觉悟”不够,说假话,又怕关海山觉得他虚伪,怎么回答都不好。
关海山不等他回答,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哎哟,看我这嘴,破坏气氛,来来来,碰一个,酒桌上就该聊点让人开心的风花雪月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