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兰阁出来的安锦舒并未像她所说的那样去安老太太那里,而是直接回了院子。
她想反正是一句搪塞的话,对方又不知道。
奈何她这边刚躺上贵妃榻准备磕着瓜子看着话本时,红鲤就跑进屋子大声道:“小姐不好了,四少爷去老夫人那里了!”
贵妃榻上的安锦舒差点一跟头滚下来,慌乱之间导致她发髻东倒西歪衣衫不整,整个人如被人殴打了一般凌乱不堪。
“你说什么!他去哪了!”
红鲤又大声叙述了一遍:“四少爷去老夫人那里了!”
天杀的!
安锦舒一个激灵从贵妃榻上跃起,榻还没躺热乎就来事了,她前脚跟顾卿辰说要去祖母那里,后脚他就过去了,故意的?
问题是,她没去啊!
安锦舒不敢想象对方去了看不到她,会如何想她,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或者她的那句话是为了躲避他的借口?
那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好姐姐人设不就崩塌了?
她三两下把散乱的发簪拔了,叫红鲤给她简单束了发,换了衣服就提着裙摆往如意院赶,大道她是走不了了,走过去定是赶不及的,她索性带着红鲤抄小道。
而抄小道的结果是赶上了趟,但却跟走到门口的顾卿辰撞了个正着。
安锦舒心头打鼓却强装镇静:“好巧啊阿弟,你也来找祖母?”
顾卿辰微微点头没有言语,看着她来的方向眉眼清冷疏离。
安锦舒察觉到他的眼神,赶紧开口解释:“这边梅花开的好,我就顺道去赏了个梅花,阿弟是没看到,那……”
“阿姐喜欢就好。”
对方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显然没有兴趣听下去。
知晓他脾性安锦舒也不见怪,热络的迎上前去就要与他一同进去。
谁知她才凑过去,顾卿辰就避了开来,躲避的动作之大,叫安锦舒不介意都不行。
“阿弟这是?”
安锦舒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他的躲避之举有些受伤。
是了是了,顾卿辰不喜她,如今对她表面恭敬也不过是她上赶着的结果。
安锦舒心头暗暗想着,搞得她愿意挨着他一样,要不是怕他先进去露馅,她才不会与他一同走呢。
她退开一些,端起一个淡淡微笑,语气之中夹了些疏离:“看见阿弟一时欣喜忘了男女大防,既然阿弟不喜,那阿弟慢慢走,我先进去了。”
她说完这话就没有再停顿,带着红鲤就先进了院子。
直到安锦舒的身影拐入了长廊消失不见顾卿辰才提步往里走。
少女身上甜腻的奶香味萦绕在空气中经久不散,越走顾卿辰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他低头往对方刚才碰触过的披风上瞧去,执起凑近鼻尖轻嗅,少女独有的香味飘进鼻腔,他背脊一僵立马甩开手中披风。
紧接着他取下披风直接扔进了张财怀中,眉头紧锁仿佛谁欠了他钱一般。
张财看看手中披风再看看前方挺拔的背影,心道只要他家少爷与三小姐相处过,那他家少爷必反常。
比如前面三小姐给他家少爷送的丫鬟小厮,其中有一个叫月季的丫鬟,就因为与三小姐侧脸有三分相似,他家少爷就把对方扔在后面洗衣裳,干粗活,任对方百般哀求,他家少爷都无动于衷。
在比如三小姐送去君兰阁的物件,他家少爷表面上拿出来摆放着,实际根本没摸过也没用过,唯一用得玉瓷杯还是在三小姐的强迫下才用的。
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让张财看出来自家少爷对三小姐的刻意回避与不喜。
这种表现很微小,微小到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而他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后面在看这二人相处,咋看都耐人寻味。
当然这些他看在眼里,想想便罢,主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指手画脚。
顾卿辰进到屋子时,安锦舒正缠着安老太太撒娇,说想吃外边江春楼的梨花酥。
曲氏坐在下方就看着这一老一小打趣。
见到顾卿辰进来她先是一愣,紧接着见他穿的单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连忙走上前牵住他的手。
入手一片寒凉,她心疼的揉揉他的肩:“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披件披风,可冻着了。”
曲氏的关心做不得假,顾卿辰瞧在眼里心里排斥很不适应,他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朝曲氏摇头:“让母亲忧心了,儿子不冷。”
“那就好那就好。”
曲氏得了他的回应也是放下心来,可转身就倒了杯热茶放进他手中温和道。
“喝杯热茶去去寒,你阿姐也刚来,倒是巧。”
顾卿辰端着青翠瓷杯没有动,眼睛看向安锦舒的方向。
正好安老太太朝他招手:“来辰儿,来这里坐。”
安老太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卿辰心中抗拒,但对方如今是他祖母,他不能拒绝。
他正要上前,安锦舒却又拉着安老太太不依不饶了:“祖母还没答应烟烟呢,祖母要是不答应烟烟,我就不让阿弟过来坐。”
此刻的安锦舒褪去了往日的沉稳,漏出了小女孩的闹腾性子。
顾卿辰前进的脚步一滞,望着对方可爱娇软的卖萌样子,听着对方甜软的声音他这才惊觉对方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豆蔻少女。
她往日的表现如他一般冷静沉着,倒让他忘了她不过十一,他不过十岁年纪。
他是因为一场大梦改了心性,那她呢?又是因为什么变了性子?
顾卿辰没有在上前,因为此刻他的位置已经叫安锦舒占了去。
“烟烟,不许闹了,没大没小。”曲氏出声制止。
安锦舒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挪动屁股起身,顾卿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似乎看到对方朝他眨了下眼睛。
在看去,对方神色正常,正摇晃着双腿捡着盘中瓜子仁吃着。
顾卿辰上前坐在安老太太旁边,安老太太仔细端量着他,眸子满是对他这个义孙的喜爱。
“平日里也不见你出来走动,可是不适应府内生活?”
安老太太关切问道。
“孙子只是觉得未得父亲宣告,常在府内走动不合规矩,怕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顾卿辰如实回答。
见他这般懂理且不见委屈安老太太心生愧疚。
“哎,是我安家愧对于你,你父亲得急召进京复命我们都始料未及,倒是委屈你了。”
“祖母言重了,能得父亲青眼成为安家义子已是孙子修来的福气,孙子虽在边塞长大,可道理还是懂得的。”
“好孩子......”
安锦舒在一旁听着,不屑的端起牛乳喝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他自然不会怨的,毕竟他对安家的恨可比怨重的多了,这安家义子只是个幌子,所以除了对他暂时不方便以外,他也根本不在乎。
安锦舒也不想他在假惺惺的对着自己祖母说着虚伪的话,她也不乐意听。
她可以与顾卿辰虚与委蛇,因为她有明确的目的,也知晓对方的目的,所以哪怕对方在厌恶她,她也能装作疼爱他这个弟弟,然后原谅他所有所作所为。
但母亲与祖母并不知道,她们如今对他的疼爱与关心都是发自肺腑不掺一点假,但顾卿辰却是在欺骗她们。
所以她不想在让祖母与他说下去了,至少此刻不想。
于是安锦舒拍拍手上残渣故作天真探头打断他二人的对话。
“阿弟,你突然来找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