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锦舒正要去曲氏那里顾卿辰却破天荒的登了门。
这是她印象中对方极少数的主动登门,他提着不知何时买来的梨花酥非得叫她尝尝。
说真的,安锦舒自认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面对任何出人意料的事都不会再有所动容。
可当她看见顾卿辰那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那带着讨好的语气,那认真摆弄糕点并亲自端到她面前的样子,她还是大为震撼。
那梨花酥透着甜腻,安锦舒心头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咋觉得这梨花酥相比以前吃到的要香甜一点呢?
对方不会在里边下毒药要杀她吧。
这个想法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骇人又可怖,安锦舒猛地捂住脖子,心道她不过就昨天与对方置气了一下,今天对方就要置她于死地,这人也忒歹毒了吧。
安锦舒额头冒出冷汗,再看那盘梨花酥怎么看怎么碍眼。
“阿姐?”少年清润嗓音突兀的响起,安锦舒啊了一声惊醒过来。
就见面前人不知何时已经凑了上来,与她鼻尖只一掌宽,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息扑打在她的面颊之上,对方眸子深邃,黑眼珠中倒映着她惨白惊慌的脸。
安锦舒脸色巨变,哐当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头上珠钗散乱,咯的她哎哟直叫。
“小姐。”红鲤失声跑上前来搀扶她:“小姐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被搀扶起来的安锦舒眼睛不时瞟向她对面的人,见对方一脸茫然好像受惊一般她一口气憋在心头,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阿姐可摔疼了。”作俑者隔着桌子假意关心。
安锦舒咬牙笑道:“没事没事,没坐稳而已。”
“那阿姐以后可得当心了。”顾卿辰把那梨花酥往前推了推:“阿姐吃些梨花酥压压惊。”
刚坐稳的安锦舒看着那盘梨花酥皮笑肉不笑扯谎:“今早用膳用的多了些,这会腹中饱胀吃不下,待一会饿了再吃。”
刚说完这话,她肚子咕咕咕的叫了三声,整个屋子顿时陷入尴尬。
顾卿辰冷笑一声,不曾说话,只亲手拿起盘中梨花酥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后他皱起了眉,太甜。
“阿姐明明就不曾用膳,却骗我用了膳,这梨花酥可是不合阿姐胃口?还是说阿姐......”
顾卿辰眼梢尖锐,语气似有讥讽,眸光中含着打量。
“怕我在这梨花酥里动手脚。”
安锦舒眼神“唰”的一下锁定他。
这是第一次对方在她面前露出不属于少年的锋芒。
顾卿辰迎着安锦舒的视线邪笑着反盯回去,二人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戒备与打探。
良久安锦舒率先撤回视线,以茶杯遮挡视线,润润嗓子道:“阿弟说的什么话,只是现在没有胃口,又怕阿弟伤心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说着她拿起一块梨花酥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后抬头笑道:“阿弟这想法着实可怕,下次莫要在这般猜疑了。”
“阿姐教训的是。”顾卿辰眉眼恭顺回她。
在瞧,他哪里还有刚才猜忌时的犀利神色,他自顾倒了杯茶,嘴角含笑拿了梨花酥,一口茶一口梨花酥吃的心满意足。
而安锦舒坐立难安,整个身子都绷成了一根弦,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催促,硬生生与之周旋,直到半盘梨花酥下肚,对方终于吃饱喝足告辞了。
对方一走,安锦舒便一屁股瘫软在地,一阵心悸。
她不过昨日发现对方秘密稍稍置气,今日对方便发觉不对劲上门试探于她,心思缜密诡谲如斯,直叫人心惊胆颤。
“少爷,有信送来。”
顾卿辰刚回到院落,张财便取了一封信前来。
顾卿辰伸手拿过看见信上点漆他眸子一凛,快步走至桌案前拿刀取开。
里边滑落出两张银票,一张数额巨大,另一张数额中规中矩,张财凑上前来,立马眼睛就亮了,他们现在缺的就是钱,这两张银票的数额就算取空扬州城所有钱庄都有余量,可见对方阔绰。
顾卿辰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两张银票上,而是从上至下打量起那信封。
接着就见他从最下方抽出一个卷成条的小小纸筒,那纸筒比平日用的最细的牙杖(牙签)还要细一些,就附着在信封最深处,若非知晓,哪怕刻意去找都会遗漏。
待顾卿辰打开那微小纸筒,张财发现那小纸筒并没有他现象的那般袖珍,对方也不知晓用了何种秘法能把巴掌大的纸张卷的那般细小。
顾卿辰看着纸上内容,然后展颜一笑,接着点了烛火,把那张纸烧成了灰烬。
信乃是莫老送来,如他所料昨日对方就已知晓他的身份。
本有意与他相认,可二人在房中时变故突生,他名义上的学生突然自暗道而出,躲在了屏风后。
遂未与之相认。
信中还道如今宫廷已乱,叫他稍安勿躁,谨慎行事,加密口谕已传回京都,让他做好准备。
梦里他是在进安家第二年偶然间遇得莫老,知晓身份。
如今他提前去找对方一来为了验证猜想,二来他并非上一世一无所知,无需徒徒浪费这一年光景。
朝廷之上,刀光剑影,风云鬼策各个都非善类,早一些打算便多一分胜算。
“去暗阁,找他们的门主,告诉他你需要两个人。”
顾卿辰把手中数额较小的银票递给张财,然后执笔画出两张画像一并给他。
“就要这画上两人,还有一条需要对方打探的消息我已写在纸上,去吧。”
张财拿着那银票与画卷慎重点头,未曾多言快步离去。
听着声音溅远顾卿辰沉下眉来凝心书写,他最喜欢的便是张财这份眼色与心性,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他从不会多言。
腊月二十八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安家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来者竟是官府的人。
曲氏身边的杨妈妈得了信,快快邀人进府,斟茶倒水,询问来意。
这不问不知,一问如天雷轰顶,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官差如此火急火燎的来,竟是来告知她们,皇帝一日前驾崩了!
不仅如此,还表示昨夜宫中齐王举兵谋反,是安大都护携新晋骠骑将军以命相护,这才保太子无恙,宫闱太平。
曲氏不知是如何把这官差送走的,她满脑子都只有他说的昨夜宫廷谋反。
她浑身抖如筛糠,唇色青白,杨妈妈见此急忙安慰:“夫人莫要担忧,这官差也说了,老爷与少爷无恙,还立了大功。”
曲氏死死抓着杨妈妈的手不停念叨:“还好,还好。”
安锦舒得知此消息时并未太吃惊,此些事她上辈子已经历过一次,再来一次无非是巩固记忆罢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家爹爹与兄长的安危,谋反之乱哪里是官差说的那般简单,其中凶险她们根本无法想象。
当天午间安锦舒便写了封家书叫信使快马加鞭送去了京都,但愿爹爹与兄长看到家书能多小心留意,她只希望爹爹与兄长平平安安归来,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