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国三十三年涂月二十九,天子携其新晋大将杨武御驾亲征前往边塞。
顾卿辰出发前一夜,安锦舒一夜未眠,早早就守在了城门之上,她寻了个不起眼却能瞧见的位置,怕顾卿辰看见她,也怕顾卿辰瞧不见她。
直到黎明破晓,朝阳初升。
铁骑自城内而出,踏的地面轰隆作响。
顾卿辰一身玄色盔甲英武霸气,坐于马上满目寒光威风凛凛。
他率马冲出城门,杨武以及全副武装之侍卫紧随其后冲出城门。
自他出现,安锦舒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可他策马狂奔丝毫没有停留,更未回头。
“顾卿辰!”
眼见他越行越远,安锦舒心头发慌,攀着城墙石壁朝远处人马大吼一声。
“吁!”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远处人马停了下来,动作利落的仿佛就是在等她出声。
安锦舒看着顾卿辰坐于马上缓缓掉马回头,隔着遥远距离与她相望。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安锦舒红眼再次大吼,晶莹泪珠滚落:“你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
不知是不是安锦舒看错了,她似乎看见远处的顾卿辰皱了眉头。
然后他俯身与一个小将弯腰说了些什么。
那小将翻身上马,调头向她而来。
安锦舒狂奔下城楼,等那小将到了跟前,她急忙上前问道:“陛下可带话给我?”
那小将下马抱拳:“陛下叫属下把这个给姑娘。”
他递出一封信来。
看着那封信,安锦舒愣了一下,他给她递信?所以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要给她。
那如果刚才她没有出声,没有叫他呢?他是不是会带着这封信去边塞。
那小将又道:“陛下还说,若是阿姐敢嫁给别人,那他定会扰的阿姐家宅不宁,永无安生之日。”
说完那小将上马离开。
安锦舒错愕的看着他离开,垂首看信,急忙拆开,当瞧见信中内容后,她唇瓣颤抖,身子摇摇欲坠。
豆大泪水从脸上无声滚落下来,没有一点哭声,任凭那眼泪不停地流,虽未发出半点声响,可那满身悲怆之色却无不叫人动容。
她再抬眼望去,远处哪里还有顾卿辰半点身影,只有那浓尘滚滚在告诉她,刚才他在那里。
——
——吾爱阿姐,纸短情长,道不尽心头衷肠,此去一别,归期遥遥。
曾与你同游湖景,你问我船会飘向哪里,我回阿姐心之向往便是归处。
此去,我要去为阿姐赢一场安平盛世,赠阿姐一个太平天下!
任阿姐畅游四海八荒,再无拘束。
吾心爱汝,愿见欢颜,天涯海角,卿所乐之,吾必往之,衷情难表,痴情难诉。
愿再归来,能叫阿姐真心相付,愿卿卿当如东君,顾惜吾心。
——
安锦舒浑浑噩噩回到了府中,把自己关在了屋子中,顾卿辰的离开也真的叫她意识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顾卿辰已经又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这么痛,这么难受的心,他才走她就已经翻腾的想念,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爱顾卿辰,她如何还能再欺骗自己。
她写出来的字,挂在墙上的字画,顾卿辰送给她的簪子还有人偶,他带她去看第一次烟火,带她坐天梯,把她从歹徒手中救下,无微不至的照顾......
原来,他早已渗透了她生活无处不在。
安锦舒把自己埋入床榻间,任泪打湿了被子。
她手中捏着那封信,羽扇睫毛之上挂满了泪渍。
如果可以回到半月之前,她会在顾卿辰不来找她时冲进宫里问他,也会在看见他在廊间与她人拉扯时冲上前抱住他,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靠近别的女人。
安锦舒知道,她只是在与他赌气罢了,赌气他为何前一刻答应了只要她,后一刻却要纳别人为妃。
可她分明知道有误会的啊,她为什么不能像顾卿辰以前来找自己一样去找他,与他当面对峙清楚呢?
她的爱如此高傲,高傲到顾卿辰连写好的信都不敢给她,怕她不接受或是不屑一顾。
可她其实是在意的啊,她在意的要死,她喜欢他,吃醋生气赌气都是因为太在乎,她为什么如此后知后觉呢。
顾卿辰离开的第三天,安锦舒收拾好自己的心出了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正如她此刻的心,晴朗而明媚。
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要等顾卿辰回来,然后第一个扑向他,抱住他,告诉他,哪怕是受到再多困难与波折,她也要与他在一起!
孟春初十,边塞传来噩耗,安如鹤与安锦然在蛮夷偷袭之间身负重伤走散,下落不明。
孟春十五,边塞再传噩耗,顾卿辰在寻找安如鹤的途中被埋伏,中了蛮夷陷阱,被蛮夷抓获,不知死活。
孟春三十,边塞大乱,百姓纷纷逃命,蛮夷人即将攻入元国,元国百姓四处逃窜,京都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朝臣结派,异域势力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街道之上日日充斥着惨叫声与怒喝声。
安锦舒坐在马车内,看着不远处两个手持大刀的蛮夷男人正在抢夺女子手中包裹,那女子哭天抢地的求饶,背上不满周岁的孩子也在哇哇大哭。
眼瞧大汉不耐烦间举起刀来,下一刻便被人飞身踢到了一边。
一身黑衣的男子剑身挑起包裹递至那妇女手中,轻声开口:“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吧,外面不安全,最近别出来了。”
那妇女连连磕头道谢,拿了包裹匆忙跑了。
“你找死!”那两个蛮夷人一瞧有人坏自己好事,拿刀就恶狠狠冲了上来。
可没等他们近身,一道剑光掠过,二人身形一止,紧接着脖颈处惊现血痕,他二人便就那么眼睁睁的倒了下去。
“小姐,我们走吧,这也太血腥了。”红鲤在马车内吓得脸色青白。
安锦舒想了想拿起笔来写了封信,又扣上私印交给红鲤:“去一趟官府,把信交给他们,并叫他们前来街上收尸。”
红鲤奇怪,打开信来,然后错愕开口:“小姐竟要给此人举证.”
\"他是见义勇为的侠客,杀得乃是无恶不作的匪徒,若是就这样被抓岂不是冤枉好人,去吧。\"
红鲤拿信离开,安锦舒叫车夫打道回府,到了府前她才下马车便见府门前站着的黑衣人。
她眼睛一眯,此人正是她在街上遇见的那人。
对方若是要杀人灭口,自不会来她府门前,想来并无歹意,安锦舒如是想着,带着阿梨走上前去。
黑衣男子一直是面对府门口,当听见身后脚步声后便转过了头,可见他眸子在瞧见身后人时闪过惊慌,然后赶紧垂首。
安锦舒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很是奇怪:“你是谁?前来我都护府可是有事?”
男子迟疑一瞬,然后缓缓抬首,在安锦舒审视的目光下,他取下了脸上面罩。
当瞧清他那张脸时,安锦舒眼睛瞬间睁大:“温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