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
景元浑身缠着绷带,符玄一脸气愤地站在一旁。
太卜大人训斥道:“将军,我先前占卜结束之后,第一时间通知过你,卦象涨落乾坎之间,龙入泥潭,此行或有风险,但你执意要去,还动用了巡猎令使的力量。”
景元闭着眼睛应付道:“是是是,符卿神机妙算,符卿说的都对。”
符玄依旧气不过,这下好了,将军彻底重伤,一堆事情没人处理。
尤其是负责情报管理和搜集的太卜司,工作都堆到了符玄一个人头上。
彦卿解围道:“太卜大人息怒,将军若是不出面,丹鼎司的【药王秘传】就会以为将军在鳞渊境一战已然重伤,必然会趁着丹枫与白露两任龙尊加固建木封印之时趁势作乱。”
景元欣慰地看着彦卿,不错不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不,收个徒弟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会帮自己说话。
符玄一甩袖子,双手抱怀把头扭在一边,算是勉强原谅了景元。
景元睁眼,正襟危坐道:“符卿,如今我身受重伤,身体抱恙,虽说不能处理仙舟大小事务,但这正是你继任将军之位的最佳时机,不如……”
符玄诧异,将军这是怎么了?
以往自己百般明示暗示,想让他在六御议事上举荐自己为罗浮将军,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借口。
什么符卿资历尚浅,还需再熬两年,方可令各部信服……
什么符卿虽然能力顶天,但是奈何身高不济,等长高点再来当将军……
就连忘了喂小团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蹩脚理由都能搪塞。
如今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却突然郑重其事地说要扶持她做将军?
真是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而今得来全不费功夫。
符玄虽然心中喜悦,但是小脸还是严肃道:“这等大事,需要等到六御议事的时候才能决定,仙舟罗浮并非将军你的一言堂,你说把将军之位给谁就谁。”
景元摸着怀里的小团雀说道:“仙舟罗浮自从七百年前饮月之乱,直至如今星核之乱,期间七百多年休养生息,未曾经历任何大型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商贩往来频繁,已经积攒下了一份家底,而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是时候功成身退,把这将军之位,交给合适的人了。”
符玄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心里有些难过的情绪蔓延。
很难想象当年【云上五骁】离散四方,就是他一人独力支撑仙舟罗浮七百多年,这七百多年来,虽说总被人戏称【闭目将军】,但他做的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多。
处理仙舟事务,率领云骑军开辟航道,出征巡猎丰饶孽物……
坊间曾有故事流传,说神策府曾有一头狮子名为【朔雪】,苦苦等候随元帅出征巡猎丰饶孽物的景元三百年,三百年后景元归来,【朔雪】已经垂垂老矣,趴在神策府门口见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溘然长逝。
从此之后,神策府的门口就放着一头白色石料雕刻的狮子。
底部篆刻道:【朔雪在此长眠,忠骨带铜声】。
又如星核之乱中,以星穹列车组为奇兵,协助丹枫击败绝灭大君幻胧,前不久又带伤前往丹鼎司铲除试图对两任持明龙尊不利的【药王秘传】。
他做的已经太多了,只是不曾为人所知晓。
而今他要把这苦心经营的盛世仙舟托付给符玄,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气度。
又有些英雄垂暮的悲壮。
符玄差点掉下小珍珠来,不过既然景元已经决定,她也不会推辞。
接过景元的担子,不仅意味着更大的权力,也有更加沉重的责任。
景元在彦卿的搀扶下起身,拍了拍符玄的肩头,嘱咐道:“仙舟罗浮,以后就交给你了,符玄将军。”
这个男人离去的时候一瘸一拐,但不妨碍他身形挺拔如枪。
“谨守此誓: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拔剑。”
景元轻声呢喃,就好像在告诉曾经的师傅,徒儿没有让你失望,徒儿把仙舟保护的很好。
神策府外的石狮【朔雪】身上,洒满了温暖的阳光。
景元轻轻抚摸着石狮子,手指在那一行篆刻的小字上轻轻摩挲。
他像个闲散的仙舟百姓一样,在神策府门口坐下。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走完了,应守的道,我守住了。”
男人轻轻说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昔日的恩师故友,他们一起举杯,与他轻轻磕碰。
他们齐声道:“从此以后,世间自有公正的冠冕,为你留存。”
彦卿在一旁询问道:“将军,将军?”
景元摇头道:“我没事,只是累了,想坐一会儿。”
彦卿说道:“那也回庭院里睡啊,这里风大。”
少年搀扶起男人,回到庭院。
“你得空去一趟你师祖那里,请她或者你师……师叔指点一下剑术,他们二人的实力如今在我之上,尤其是剑术一道。日后若想在仙舟罗浮的【星天演武】中夺魁,取得【剑首】的名号,还是需要加倍努力的。”
彦卿点头道:“我明天就去。”
景元继续叮嘱道:“经过这番波折,想必你的少年心性也有所收敛,以后练剑,更要注意打磨自己的心性,不可骄傲自满。”
“彦卿谨记在心。”
“还有……”
彦卿微微有些生气道:“将军,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您的身体重要,还是先休息吧。”
说罢,少年赌气一般离开。
真是的,将军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以后还怎么教他练剑。
景元望着关上的门,轻声说道:“还有,以后别在叫我将军了,我已经不是仙舟罗浮的将军了。”
说罢,他打开了洛星河刚刚更新的小说章节。
当他看到“人有无名,青彦要打三个”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
说起来,彦卿小家伙不过总角之年,已经与云上五骁三人交过手。
还真是洋洋少年意气,令他怀念起当年随师傅练剑的时光。
“当时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