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听到这话，扭头看了一眼小孙子。
“爷爷，我突然不想玩了。”
“我陪您去那边的公园逛逛好不好啊？”
“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老爷爷在下象棋。”
“您过去，肯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小孙子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爷爷，脸上洋溢着笑容，十分懂事道。
老人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咱们芽儿懂事了。”
“不过，爷爷有钱。”
“芽儿喜欢玩，那咱们就进去开小车。”
说完，老人又开始从手里的塑料袋中，将那一沓零钱全都掏了出来。
耐心而仔细的数着。
同时心里还在默默盘算，要留出吃饭跟买回去车票的钱。
“你们玩不玩啊？”
“不玩别耽误我做生意，给后面玩的人让让路。”
瞧着爷孙俩的‘穷酸样’，那售票员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挥挥手，就准备将两人撵走。
“要玩，要玩的。”
老人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数好的零钱从塑料袋里抽出来。
“爷爷，我不想玩了，我们去看下棋吧。”
小孙子却是再次按住了老人的手，拉着老人就往旁边走。
“没事的，爷爷有钱。”老人笑着开口，不想让芽儿的心里有什么负担。
可小孙子依旧摇头。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懂事，知道三十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对里面的碰碰车很好奇，也很想玩，但也知道爷爷的钱来之不易。
之前看病，已经花了很多了。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让爷爷变得更累。
“好了好了，别争了。”
“你们的票，我买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扭过头去看，就见一个穿着薄款黑色风衣，带着黑色墨镜的年轻人站在面前。
身旁，还站着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白色小兔子。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顾川。
此刻，他叼着一根烟，脸上流露着烦闷的神情。
看上去...
可不像什么好人。
不过，他烦闷的却不是眼前这爷孙俩，而是这操蛋的人生。
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老天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照照镜子’。
好似在告诉他，‘人呐，不能忘本。’
对此，顾川忍不住想要爆一句粗口，‘去尼玛的吧！’
老子这身价不菲的总裁，从来没有大鱼大肉，吃饭都去路边摊，哪踏马忘本了？
你还搁这给我上眼药，时不时的就让我照照镜子。
贱不贱啊！
顾川自诩并非什么烂好人。
他深切的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与苦难。
这个世界，受苦的人太多了，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帮不过来的。
可是...
架不住老天爷天天给他照镜子啊。
“呵，这操蛋的人生，npc连台词都踏马的一样。”
“狗娘养的，都不知重新编一下的吗？”
眼前的情形，就好像当初南大开学时，他见到窘迫的小挂件一样。
似曾相识的经历，像小刀一样，在他身上一遍一遍的割着。
不是很痛，却架不住一直割。
他也想视而不见，可...
老子的良心还在，根本过不去啊。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爷孙俩不由得一愣。
虽然顾川身边的米琪长得很漂亮，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但爷孙俩的注意力，却都在顾川身上。
无他，只因顾川的打扮跟气质，委实...
不怎么像好人。
就好像，电影上经常演的黑社会一样。
而米琪，在两人眼里，就好像...
被胁迫的无辜女孩。
那小孙子，甚至缩了缩脚步，躲到了老人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打量着顾川。
“这位小哥，不用麻烦了，我们有钱的。”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对着面前的顾川开口。
“有个屁的钱啊。”
“让你们去就去。”
顾川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不等老人说话，顾川直接走到那售票员的面前。
“哎呦，这位帅哥，刚刚没玩够吗？”
“来，我给您开门。”
“这次准备玩多久啊？”
“玩的时间长的话，我可以给您打八折的。”
见到顾川，那售票员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神情谄媚，无比热情。
见人下菜碟的人，自然能分辨出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没钱。
瞧顾川跟米琪这气质，就是家里有矿的。
“不是我玩，是他们。”
顾川挥了挥手，懒得听她虚假的奉承，直接指着身后的爷孙俩说道。
“啊？”
售票员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愣。
“怎么，不行？”
顾川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行呢？”
售票员回过神来，立马摇头，神情无比谄媚道。
“来，两位里边请。”
随后，那售票员一改之前嫌弃的神情态度，笑着将爷孙俩请了进去。
虽然爷孙俩极力抗拒，但架不住那售票员实在太过热情。
几乎是把人抢进去的。
然后，亲自给爷孙俩系好安全带。
可坐在碰碰车上的爷孙俩，却是有些紧张，惴惴不安。
小孙子是害怕，有些不敢玩。
而老人，则是觉得，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那个穿着风衣，带着墨镜的年轻人，是他们找来的托。
为的就是让他们多玩，然后多花钱。
倒也不是心思恶毒，实在是...
顾川的出现莫名其妙。
加之他的打扮，就不像啥好人。
很难不让人去往那方面想。
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至于。
毕竟，他们爷孙俩本身就没什么钱，就算榨，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何必废这功夫呢？
倏地，老人似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自己的孙子。
他们，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一想到这里，老人有些慌了。
顾川自然不知道老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生气。
因为他的做法，本身就很莫名其妙。
若是换做他，只怕想的会更加恶毒。
毕竟，出门在外，就应该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旁人。
这不是人们的错，而是这操蛋的世界，把人逼成这样的。
就好像那个小孙子。
的确，他很懂事，可是...
顾川从来不觉得‘懂事’这两个字，是什么夸人的词汇。
因为这两个字，是被逼无奈后所萌生的产物。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小孩子的懂事，是因为大人不懂事。’
就好像下雨天，有大人撑伞的孩子，不怕淋湿身体。
可没伞的小孩，只能用力奔跑。
懂事的孩子，就像没有伞的人。
因为下雨天没有人帮着打伞，所以，他们只能被迫的去懂事。
而懂事的孩子长大以后，内心会敏感而自卑。
做任何事，都会畏首畏尾，因为在他们身旁...
没有人给他们‘打伞’。
所以，每当顾川听到有人夸奖小孩子懂事的时候，他内心，都会特别反感。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连数都懒得数，直接丢给了售票员。
然后，冲着碰碰车上的爷孙俩，挥了挥手。
“随便玩。”
“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没有人会撵你们。”
“今天你们的消费，我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