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里这些活儿就歇一歇,咱们腾出锅来煮点别的。”
也就是李华如此败家吧,做食品的大铁锅改换成煮染料的家伙什。
三牛如今性子越发敞亮了,扬着声音问:“李师父,您这是进城又买回了别的金贵东西吧?”
“嗯呐,遇到个卖染料的,就买了几包,寻思着给大家再把花布染的颜色耐穿些。”
三牛惊呼:“李师父那些布料本来就够好看了,您还得替咱们算计着耐穿,不用的真不用的……”
“对啊,李师父您这人就是太好了,咱们过年能有块新布料压在枕头底下就做梦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是说太满意不用再费心染料子的话。
李华耳朵有些炸,没过脑子便做了个动作,自己把自己吓了一下。
脸微侧下巴微低,一只手平伸,手指向下微压……
再要赶紧收了动作装作从未做过,又发现那堆呱噪的客气话竟然神奇的停止了,而停止的原因就是这个动作。
省力省嘴,何乐而不为?
是不是自己此刻也跟那个有毒的男人一样……毒?
里正媳妇那道工序先完成任务,凑过来跟李华一起试验染布:“这颜色儿可真黑,这碗里的好看,发蓝。”
剪得碎布头儿在小碗中浸泡后捞出,确实效果不错,只是不知道晾干后褪色的强度大不大,还有最重要的,再次下水时是什么德行。
屋里有火炕,碎布头干的飞快,颜色变浅了些,继续下水揉搓,有浅微掉色,继续烘干继续搓洗……
李华做这件事儿非常投入,祠堂里狠狠的热闹过,来交家什来报账算账的依次离开,才安静下来。
离开的个个心里惦记着那些布料,听说李师父在试验再次漂染一下让布料更好看更耐穿……
四个小朋友忙完了正事儿才来看李华的进度,抢着发言表示自己最喜欢哪个颜色,李丽有些遗憾,因为她最想要一件大红色的外套,红的像火那种,偏偏碎布条里没有。
李华今天的出发点都是奔着低调儿去的,根本没考虑把布料染那么显眼。
可是这样懂事的妹妹……李华直接转身安排刘氏:“家里还有剩下的没染色的棉布吧?统统拿来。”
里正媳妇惊喜的问:“咱还有红色的染料?”
李华重重点头:“有的,我之前是担心太鲜亮大家不喜欢。”
“啪,”里正媳妇激动的拍了李华肩膀一下,“别说小丫头们喜欢鲜亮的,我们这些老婆子一样喜欢,穿不上身只看你们穿也养眼。”
说完了拍完了觉得不太像话,伸手在李华肩膀上又揉了两下。
作为一个身坯强壮骨架宽厚的武馆传人,之前的李华可是很理智的只选深色复色高级灰色往身上披的主儿,选睡衣也没考虑过大红色装备。
却原来,红色在大齐本土人士眼里,是这般受欢迎的么?
“婶儿,你确认不是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能穿大红色?”
里正媳妇皱了皱眉头:“当然不是啦!成亲的时候讲究穿红色的不假,平常小丫头们也随便穿啊,就是往日里都没那条件,一件衣裳老的穿了小的穿,男娃女娃都能穿,你做件红色的就穿不下来两辈人。”
也在火炕上蹭了一小觉儿的刘里正出了屋,媳妇的话引起了他的一点久远回忆:“我那时候第一眼看见你婶儿,就是穿得一件大红色儿的袄子,那个好看哦,腰也细,脸盘儿……”
里正媳妇“嗷”一声就把手里的花布头砸向了刘里正的嘴巴,口中急念:“大成二成,快把你爹架到家里去,成天惦记着李华送来的这缸酒,喝了就没正行!”
众人哄笑,李华也跟着放心了。
知道你们这疙瘩有大红色的布料,就更敢折腾了。
“婶儿,你家里有本色儿土布不?一并拿来染成红色。”
又对作坊里其他人招呼:“想染布的尽管送来!”
想染布但没有布的就开始忙乎搜集长竹竿长木棍在院里搭架子,全都兴劲头头的,毕竟染布都是第一次。
刘氏带着李丽跑回来,小丫头鼻子尖上都沁出了汗,不但抱来了剩余的布料,还有专门给她裁过的几块儿手帕,枕头套……
“姐,这都是干净的,我都想染成大红的!”
你到底有多热爱红色?
锅碗瓢盆架子全部就绪,就从大红色开始尝试。
那几块手帕临丢进锅里前,李华又灵机一定随意用细绳子缠扎了几个布疙瘩。
第一锅沸腾的染料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祠堂内外再次乌泱泱挤满了人,天儿都黑透了呢,白天奔波的这么劳累,挤在外面其实啥也看不见,照样兴奋。
“一听说能帮着染大红色我就送布来了,这会儿才寻思,染成大红色给小子穿,也不好看啊!”
还有一个懊悔的声音夹在里面。
确实,谁见过穿着大红色儿外褂的农家小子在庄稼地里干活儿?又不是富家少爷,成日里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穿的越鲜亮越显得豪气。
“给你家妞子穿啊,你家三个妞儿,整件大红色的轮着穿,不算瞎东西。”
旁边有人搭话,身后两个女娃儿使劲儿抓着姐姐的衣襟,做姐姐的手里抱着个两岁的小弟弟,咬着嘴唇,刚才的欢喜已经不见了。
女娃儿的母亲浑然不觉,自顾自沉浸在对刚才冲动之下行为的后悔中,一拍大腿,决定了:“嗨,赔钱货们穿啥色儿不行啊?布进了锅,抢不回来了,留给我儿媳妇进门儿当聘礼吧。”
“哈哈那可别把这块儿布放沤了,你儿子还小着呢。”
听到的人大都笑笑就算了,忽然的,抱着弟弟的那个姐姐出声了,声音像刚被放出来的小兽般尖利:“我们不是赔钱货!我们挣了钱的!”
身后的两个妹妹身子一抖,紧接着哭出声来。
作坊的豆腐干只批发给村里的女娃儿,天天挎着竹篮子走街串户的女娃们赚了钱的。
“这死孩子,净胡说八道……”当娘的那一位习惯的身后去拧做姐姐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