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烽不可置信的是,他的父母竟然没有反对,直言即便上了法庭,他们也会出具谅解书,大家纷纷赞叹赵家一家善良大度,叶家会感念他们的恩情。
这一幕过于魔幻,以至于沈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木然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外公,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怒火,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显然是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村里人都走光了之后,沈烽忍不住问沈父和赵诗月:“爸妈,你们刚刚什么意思?不想为外公讨回公道了吗?!”
沈父一本正经地说:“你没看出来吗?姓叶的精神出了问题,就算我们把他给告了,一旦认定他是个精神病,他就不会受到责罚,还不如卖个人情给村里人,反正发生了这种事,叶家在村里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
“别说了。”沈父打断他的话,“最近你是不是经常往村里跑?以后别去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就在医院里好好照顾你外公。”
沈烽不乐意了,“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你不懂村里的人情世故,万一说错话你让你外公外婆怎么在村里生活?你舅舅之前和我说,就算出了这件事他们也不会搬家,那栋房子是他们的根,他们想继续在村里生活,那就必要和刚才那些人搞好关系,你懂吗?”
不懂,他真的不懂,沈父的话并不能说服沈烽,哪有人差点被人杀了还想原谅凶手的?他总觉得是沈父在找借口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赵诗月开口道:“你爸说的对,叶家那老头显然是疯了,他说话颠三倒四的,追究下去也没意思,咱们就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还是想想你和家柠的婚事吧?我已经和唐夫人商量过了,她还是有点气不过你们偷偷领证,不过在家柠的安抚下她总算不反对了,但她要求你必须得正式向家柠求婚,而且全网公开,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沈烽心一紧,一种难言的焦虑涌上心头,唐夫人竟然松口了?这么快吗?他以为他在唐夫人眼里已经是个烂人了,她那么在意唐家柠,怎么舍得让唐家柠嫁给他?
赵诗月发现沈烽出了神,没好气道:“家柠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看她连丈母娘都帮你搞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沈烽深吸一口气,有些挫败地说:“我知道了。”
沈父和赵诗月离开时,江沐霜偷偷跟了过去,她听见赵诗月说:“老公,难道我们真的要放过那个老头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留着他是个祸害。”
江沐霜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赵诗月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们真的会弄死一个人。
沈父说:“所以不能让他落在警察手中,否则村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早晚被他抖落出来,还有你爸妈的身份,他们在外面待得越久越容易被人认出来。”
赵诗月神色慌乱,“那怎么办?!如果我爸妈被人揭发,那……那我们做过的那些事……”
“你紧张什么?”沈父白了她一眼,“二十多年前的事哪那么容易查,你管好自己的嘴别露馅就行。”
赵诗月连连点头,说话间她突然抱怨起沈烽来,“都怪那个臭小子,没事老往村里跑是怎么回事?被警察盯上了都不知道,连累我们担惊受怕。”
沈父眼睛一眯,“他的确很不像话,不过,心思也越来越难猜,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怎么可能?当年的事除了我和你就只有我的家人知道,他们和沈烽的关系并不亲近,沈烽从哪得到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对沈烽不能掉以轻心,你找人看着他,不许他乱跑,也不许他接触村里的人,你还得提醒家柠,不要什么事都和沈烽说,太感情用事容易失去判断力。”
赵诗月嘴上答应,心里却另有算计,在她看来,沈父这番话是为了打压沈烽,也是在间接打压她女儿,让他们两个远离权力中心,将来好让沈烨回来继承家业。
有她在,沈烨是不可能回到沈家的,她已经和唐夫人达成协议,沈氏将来由沈烽做主,等沈烽没了利用价值,就是她和她女儿的天下。
江沐霜看到赵诗月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怀好意,这夫妻俩真有意思,脸上都是一副我很有心机的模样,沈家由他们俩掌管,离没落不远了吧?
她回到病房内,沈烽正和护工发生争执,他想要出去走走,没想到护工说他必须得得到沈父的同意才行。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吗?沈父他们早就打算拘着沈烽了?
最终沈烽败下阵,倒不是他打不过护工,而是赵父叽里呱啦地乱叫,沈烽不得不留下来照看他。
在这期间,警察来过一次,主要是问沈烽为什么赵家要放弃追责,这是一起恶性伤人事件,不追究的话过于诡异,警方必须得弄清楚缘由。
沈烽答不上来,这是他父亲的决定,连舅舅也说算了,他还能做什么?
送警察离开的时候,沈烽发现外面还有两个便衣警察,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很像那天在雨夜里帮过他的人,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想追上去看个明白,但护工又过来阻止他,提醒他不要和警察说太多,否则沈父会不高兴的。
他不明白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找个人盯着他?就这么不放心他吗?
沈烽忽然意识到,父亲几乎把他当成了外人,而母亲也在默认父亲的做法,他的家人,根本没有真心待他。
他早就知道的,母亲假装爱他,他也陪着她演,演着演着自己居然当真了。
沈烽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他们不想让他查,那就如他们所愿吧,反正他也受够了良心不安的感觉了,明知道亲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却还得帮他们隐瞒,这种痛苦过于煎熬,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