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直昏昏沉沉,直到住院后第三天下午才睁开眼睛。
褚静燕坐在观察室里正在无聊,父母又去跑运输了,扔了伍佰元钱给她,她只能守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不知怎么的,她对少年很感兴趣,感觉他应该是个厉害的人,就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那样,从小受尽折磨,被坏人打下山崖,但因祸得福,学到一身超绝武功。
她看着少年,心道:“能在受伤情况下,保持着理智,顺流漂浮下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少年不仅身上有多处伤痕,而且头发弯曲,衣服破烂,明显被大火烧过。这该是怎样的情景啊?绝对是死里逃生。
因此,她才不愿意报警。万一被仇家得知消息,追杀过来怎么办?
看到少年终于睁开眼睛,褚静燕惊喜地站起身,忙俯下身体问:“喂,醒啦?你是谁啊?”
少年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口渴?我给你水。”
“蹬蹬蹬”跑出去,一边喊医生一边去买矿泉水。
回到病房,小王医生已经在给他做检查。
褚静燕拧开矿泉水盖子,将吸管插~进瓶子,给少年喝水,嘴里问道:“喂,想起了吗?你是谁?为什么掉进海里?”
少年茫然地看着她,问:“你是谁?”
“我是救你上船的人啊?你怎么回事?怎么掉进海里的?”
“船?”少年做出思考状,片刻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小王医生说道:“他非常虚弱,但是能醒来说明度过最危险的时期了。你不要着急。啧,这少年身体素质真好,阿炳叔不愿意给他转到县医院。我还以为他会死在这里。”
褚静燕纠正小王医生的说法:“我爸不是不愿意送他去县医院,是有事情耽搁住了,送医院的话要浪费一整天。我爸临走时说了。等回来他还不醒的话就送县医院。”
“唔,阿炳叔是热心肠。你也是。这少年能被你们遇到,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褚静燕是十六岁的少女,比较敏感,还以为小王医生最后一句话有另外的寓意,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看一眼又昏睡过去的少年,心口无端地乱跳。
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少年第二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接连输液两天,身体状态有所好转。睁开眼睛。少年看着眼前伸过来的少女的面庞,茫然地对视。
“喂,你是谁?”少女问。
“我是谁?”少年努力思索,片刻后放弃,转而问:“你是谁?”
“我是救你的人啊,我叫褚静燕。”
“救我?我怎么了?”少年边问边思考,表情痛苦。
“啊?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吗?哪里人?为什么掉进海里?”
这一次,少年思考了整整四五分钟,褚静燕睁大眼睛俯视着他,满怀期待。
“我不知道。”少年转脸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脸上的茫然表情类似于呆傻。
褚静燕急忙去喊医生。
还是那个小王医生值班,过来问了问情况,道:“他可能失忆了。也可能是高烧把脑子烧糊涂了,严重到什么程度,现在不好说,建议送他去好一点的医院。这种情况县中心医院可能也无能为力。”
“啊?那要到省城的医院去看?”褚静燕脸色微变。
小王医生叹口气,道:“实在不行,报警吧。把情况说清楚,让警察帮忙找他的家人。你家经济条件一般,看好他的病花费少不了的。”
褚静燕摇摇头,道:“等我爸回来了再说。”
十六岁的少女对这个被自己救上来的少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情。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非常了不起。要不是她看见了他,又下海救了他。少年肯定会死在海里。自己是他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她骄傲。这时候自然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将他交出去。交出去的话岂不是让她白忙一场?她想用自己的能力彻底救他,不仅救活,还要让他康复,让他明白能活过来都是她的功劳。
这种私人的想法当然不能对人说,就是对自己的父母也不愿意说呢。
“那等他烧彻底退了就可以出院了。”小王医生说道。
“好的。”
又过了一天,少年的烧已经退了。褚阿炳大约是什么事情耽搁住了,还没有回来。医生让他们出院。小镇的卫生院条件很差,看看伤风感冒什么的还行,但对少年的失忆症完全无解。褚静燕就去借了辆三轮车,将他带回家。
四开间的老屋是这样的结构:最东面的一间是褚阿炳夫妇的房间,东面第二间是堂屋,第三间是奶奶的房间,最西面的一间是褚静燕的房间。
四间房间都是前后一分为二的。但是,堂屋和卧房不同。堂屋分廊房和客堂二部分,大门将这两部分隔开。廊房是敞开的,亲戚邻居家里出了丧事,来“报喜”,只能站在廊房,请这家的亲戚朋友去奔丧,不能跨进门槛。
三间卧房也一分为二,前面一间是大房间,一般做卧室,后面的套间各有不同用处。褚静燕的家,最东面父母住的那间,小套间放着生活备用品;奶奶住的那间,小套间是过堂,有一个开水炉和面盆、毛巾架等等;褚静燕的那间,小套间本来是空着的。
回到家,褚静燕安排少年住自己的小套间。没有现成的床,搬两条长凳,再拆一扇小屋上的门,搁在两条长凳上,铺上被褥就成了床。
静燕的奶奶跟着忙了一阵,向少年打听情况。少年一问三不知,奶奶不高兴地说道:“静燕,这人是个呆子。”
“奶奶,医生说他有些失忆,可能是烧糊涂了。”
“那怎么办?我们家总不能养一个傻子。”
褚静燕不满地说道:“什么傻子?他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了,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智力都在,身体恢复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看病什么的,自然不说。
他们家经济条件一般,父母正努力赚钱,准备翻造房子。因为是独生女儿,褚阿炳早就说过,女儿要留在家里的,将来招一个上门女婿。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花很多钱看病,父母肯定不愿意。
褚静燕明白这一点,这时候只能默默许愿,让少年自己恢复过来。
晚上,褚阿炳夫妇回到家,见少年已经出院,但人呆呆傻傻的,也有些不高兴。
褚阿炳说道:“这样子的话,我们还是得将他送走。”
“爸,不行的。你看他的样子,很可能以前被仇家追杀,交出去他就没命了。再说,医生说他是失忆,将来会慢慢恢复的,又不是天生的呆傻。”
褚阿炳看了看女儿那张很认真的脸,沉吟片刻道:“这样的话,先让他跟我跑运输。”
他们家是不可能养闲人的,这一点褚静燕自然明白,点头道:“先让他养一个星期吧,下星期带他去跑运输。就不知道他力气大不大。”
“这孩子体质很好,你看他身上的伤,也没用药,镇卫生院就给他包扎了一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他身体素质确实很好。”
“呃?这样吧,他没名字,我们先给他取一个,就叫来发吧,来了就发!口彩好!”
褚静燕默念两遍,笑道:“来发,你过来。”
少年懵懵懂懂地走过来。
“你以后就叫‘来发’,记住了没有?我叫静燕,你要叫我姐!”
褚阿炳笑道:“男孩子发育晚,没准他年龄比你大,大几个月。”
“不管,大也要叫我姐,再说我看他没我大。来发,叫姐!”
“来发”摸了摸脑袋,憨憨地叫道:“姐!”
褚静燕眉花眼笑,道:“爸,就当我捡到了一个玩具,我们养着他。”
“不行,得让他干活。”
“来发,以后跟着姐姐一起干活,好不好?”
少年点了点头。
“爸,你看到没有?他不笨,只是暂时记不得以前的事,我们别把他送出去。”
褚阿炳叹口气说道:“看看再说吧。”
以后的一个星期里,除了褚静燕叫他做事,少年每天呆呆地坐在客堂间想心事,似乎在很痛苦地回忆,却又想不起什么。生气之后,少年会拔自己的头发。
“来发,你又拔头发啦?”褚静燕看到之后就会制止,然后循循善诱:“头发拔光了会很难看,姐姐就不喜欢了,懂不懂?”
少年眨眨眼睛,看她。
褚静燕有时候会脸红,因为少年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也在回忆,想把她的形象和记忆中的人物重叠起来,无果,又会气恼。
他长得虽然普通,但一双眼睛很明亮。褚静燕仔细看他的瞳仁,发现他的瞳仁上隐隐有一层亮泽,听师父说,内功练到高深之后,人的瞳仁就会有亮泽,这样想着,对少年的兴趣始终高涨。
少女其实已经到了怀~春的年龄,多思,爱幻想是基本特点。何况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来发”的救命恩人,骄傲之外,有一种将他看作私人物品的心态,既然这样,自然是希望少年强大、完美,比其他少年都厉害的。
“走吧,姐带你去买两套衣服,你穿着爸爸的旧衣裳,难看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