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公方派出的使者其实是他的同朋众,长的眉清目秀仪表不俗到没多大问题,只是说起话来女里女气一看就不是好人,那须资胤好歹也知道众道是个怎么一回事,抬眼一瞧就知道这人多半是足利藤政养的兔爷,心里就有些不爽快。
那虚滋阴对这古河公方竟然派来的这种怪人做使者十分不满,暗骂道:“就这样的古河公方也敢跑到我乌山城,招本家去那古河御所商量要事?不会是让本家和那个公方殿下搞众道之类的事情吧?本家正烦着家里中的纠葛,哪有心思和他搞这些歪门邪道。”
古河公方的使者完全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的变化,依然笑眯眯的说道:“公方殿下希望那须殿共入反吉良之联盟,讨伐上野无道之军势,还关东一个清平安宁的乐土……”
“等等!你说什么?要讨伐什么人?”那须资胤冷着脸说道:“不要告诉本家,古河公方要发讨伐的是那位越后的镇府公,本家不觉得这么匪夷所思的议题会对古河公方有任何好处,更加不觉得会对我那须家有任何好处!”
那须资胤既不聋也不瞎,作为一个智商健全头脑灵活的下野有力国人那须氏的家督,他的见识和判断能力绝对不是那个整天窝在古河御所异想天开的废柴公方所能比拟的,好歹他也经历过战争掌握过家政,知道进退取舍的基本含义。
他有一套忠于自己的谱代家臣班组,还有自己培养的旗本亲信武士,掌握部分家政和财权。虽然能力欠缺无法驾驭专横的谱代家臣团,但也不至于像足利藤政那样只能做个财政大权都被剥夺的提线木偶。
身为那须氏的家督,他也曾跟着已故的父亲那须资政参与过不少关东的征伐战,很清楚越后的那位镇守府将军是个怎样的存在,只是一个上杉弹正大弼辉虎就足以让关东武士为之惊惧。更不用提血战川中岛杀的武田信玄丢盔弃甲的镇府公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那须家大小算个下野国有力大名,配下的武装力量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人,通常出阵能动用一半到一大半的兵力,作为左右下野国政局变化的有力国人领主,那须资胤觉得这日子过的挺不错,没必要为脑袋抽筋的足利藤政去得罪强大的越后。
这名使者没想到那须资胤的语调如此冷淡,激烈的言辞让他十分难堪和恼火,他在古河御所里他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存在,除了不能给足利藤政生孩子之外,他觉得自己比那个冷傲的北条桂姬更像一个女主人。
簗田晴助见到他最多也就是冷笑一声无视他而已。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下野国的野蛮领主竟然敢对他吹胡子瞪眼,这种羞辱气的他几欲拂袖而去,只是想起古河公方屡次三番的叮嘱,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对古河公方家十分重要才强忍下这口恶气,心中默念着终有一天要给那须资胤一个好看。
这名使者依照着足利藤政从三好家讨来的计策。耐着性子说道:“那须殿请稍安勿躁。我家公方殿下的意思很明白讨伐上野国,所以需要关东武家共同出兵夺取上野之地,公方殿下愿意承诺上野国所得领地一分不取全部给各位立功的关东武士分享……”
那须资胤完全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使者恨上他,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太在意,一介幸进之辈的宠臣而已,即便他随手杀掉也不用担心古河公方会拿他怎么样,只是冷笑一声挥手打断他的发言:“古河公方的设想乍看之下到是不错,只是空头承诺要之又有何用!画出一个大饼就想让我等关东武士为古河公方去得罪镇府公吗?古河公方就是这种态度来为家名张目啊!是不是有些太太不负责任了!”
“你……”这名使勃然作色似乎要发火,可是一回头发现周围侍奉的侧近武士按刀肃立,让人心寒的目光在他的脖颈上晃来晃去。他就立刻萎顿下来暗骂一句下野国的鲁莽混蛋,又装出笑脸说道:“其实公方殿下也考虑到这种困难,于是就提出联络那须殿,和宇都宫下野守殿共襄盛举……”
那须资胤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刚才只是冷笑现在变成大怒道:“且住!你再重复一遍什么人?”
这名使者吓的一激灵,讷讷说道:“宇都宫下野守殿……”
那须资胤忽然大吼道:“让本家与宇都宫家的恶贼共享什么盛举?古河公方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难道不清楚本家和宇都宫家的恶贼是不共戴天之仇吗?这个提议简直荒谬!趁本家没发怒之前请速速离开,莫要热闹本家让贵使难看!”
这名使者气的浑身发抖,单手戟指着那须资胤说道:“你你……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你这个疯子!我家公方殿下上于畿内三好修理殿结盟,中有北条相模守殿之姻亲盟友,下联合甲斐、下総、下野、武藏、常陆之武家其威势赫赫不可阻挡,你这个被谱代家臣架空的家督,竟敢对我出言不逊!你就等着大关高增把你流放掉吧!”
气急攻心的古河使者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两名武士硬生生挟住两只胳膊不能动弹,还想怒斥却看到那须资胤阴沉如水的表情,立刻就软下来重新盘坐在原地不敢动弹,那须七骑之一的伊王野资宗是支持那须资胤的一派谱代家老,作为家中的有力武士成名二十多年,乃是上一代那须家首席大将。
他冲着那须资胤轻轻摇头制止家督的冲动,然后说道:“天使提出来的要求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我家主公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出不太合适的话来,还请天使谅解我那须家的苦处!不知可否细细道明古河公方此策的详细内容。”
古河使者似乎觉得这位中年武士更和善一些,几句言辞听起来也让他感觉十分舒服,完全不像其他的那须武士一个个凶神恶煞仿佛要生吞活剥他似的,于是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计谋的来龙去脉全部讲清楚。
自从年初被足利藤政得知有这个反吉良联盟的要请以后,足利藤政就主动派人联络远在畿内的三好长庆,经过堺町的几次碰壁诸多曲折,还真让他找到三好长庆递上自己的结盟要请,希望三好长庆给予他巨大的支持,把古河公方的架子重新搭起来,他可以作为三好家的有力盟友拖住吉良家的后腿不让他轻易前往畿内。
提出来这个条件还是不错的,只是世人皆知这位古河公方的出身经历,他的父亲以及两位兄长离奇死亡拉起关东大乱的序幕,而他登位以后的所作所为令关东武家为之失望和耻笑,到如今古河御所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让三好长庆十分怀疑足利藤政可能就是个空壳子。
不管他到底多么怀疑足利藤政的作用,这张虎皮能在手里运使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起码能让他知晓关东武家对三好长庆这一手合纵连横之术的真实态度,不过当他从足利藤政的使者口中得知,北条氏政、武田信玄等有力武士对都他的手段不屑一顾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么恼火。
钱撒撒出去连个水花都没见,他三好长庆一世英雄竟然会栽在一群向来瞧不起的关东土鳖武士的手里,传说中关东土鳖武士大脑里全是杀戮,思维混乱而简单只要有钱就能哄住,流浪到畿内的关东武士也很好的诠释这种形象,可为什么他这次竟然会失手实在让他摸不清原因。
有这个使者就好办的多,三好长庆招来谱代家臣商讨对策,如何想办法把这撒出去的冤枉钱变成有效的投资,最后商讨的结果是还要利用足利藤政这个傀儡,哪怕他只是个空壳子也不会影响大局,只要用好他的名份就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于是才会出现这入夏以来古河公方大肆活动,并跑到乌山城找那须家这一出戏码。
三好长庆的计策很简单,就是要充分发挥足利藤政扯虎皮做大旗的名份作用,四处去忽悠关东武家且要装作北条氏政是古河公方的支持者,并且得到武田信玄的首肯,还联合关东其他武家准备搞一个大动作。
古河御所的草包使者们是肯定无法做到惟妙惟肖的表演,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蒙在鼓里做本色演出,整个古河御所里除去那个被派往堺町软禁起来的使者之外,就只有足利藤政一个家督完全知情,背后的操控着乃是从堺町特别派出的使者,信贵山城城主松永久秀的嫡子松永久通来一手完成。
据说这位年轻的武士十分聪明,虽不及乃父的智谋幽深如海,但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阴谋诡计熏陶的年轻武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阴谋的实施与相关步骤,所以让他躲在古河御所背后遥控足利藤政的行动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