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塞拿眼四处观望,见宫里清一色的黑衣人,个个都是男人,一个女子也没有。
公子扶苏牵着寿姬的芊手,在前面走着,众人跟随,穿过亭台楼阁,到了一处华丽的房舍。
那里面居然有很多戴乌纱帽的儒生,穿着长袍,手里拿着竹简,每个人摇头摆脑,咿咿呀呀,念念有词。
仔细听了,多是孔子《论语》与《大学》、《中庸》、《孟子》。
其中一人,唱道:
唐虞世兮麟凤游。
今非其时来何求。
麟兮麟兮我心忧。
……
莫塞毕竟读过书,知他唱的是孔子的《获麟歌》。
这是鲁哀公十四年,鲁国捕获麒麟,孔子前去查看的时,麒麟已经死亡。孔子认为,麒麟是灵兽,它忽然出现,又忽然死去,不是个好征兆,恐怕鲁国将亡,自己的生命也到头了。
七十一岁的孔子埋葬麒麟之后,感情难以控制,抚琴悲歌时,所唱的就是这首《获麟歌》。
在公子扶苏的宫殿里,居然有如此众多的儒生,这是秦始皇在世时,所不能允许的事。
否则,天下人便不会骂他焚书坑儒了。
莫塞想,秦始皇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死之后,他的长子扶苏,居然在离咸阳的千里之外,一边避难,一边还秘密供养着如此众多的儒家弟子。
若是秦始皇九泉之下得知,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如今那继承王位的秦二世,与秦始皇比较,有过之无不及,天下儒生害怕遭到杀戮,纷纷逃离咸阳,东躲西藏,尤恐不能自保。
想不到这扶苏公子,竟然与秦始皇背道而驰,在自己避难的宫殿里,让儒生们自由自在,读唱孔子的着作,根本不顾忌外人的说道。
不过,看他们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活得甚的不开心。
等他们穿过儒生们的大堂,走向另外一个宫院时,莫塞看见那些儒生也尾随而至。
原来到了一处斋场,斋场布置得很华丽,有很多黑衣人在准备祭品。
一看神像,也是穿黑衣,头戴黑冠的人物。
仔细一些,应该是秦始皇的雕像。
大厅里,黑衣人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穿梭来回,传送祭品。
莫塞走到窗口,仰视空中,见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判断不出,此时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
回来问刘季道:“刘亭长啊!你看这里一个个身穿黑衣服,还愁容满面!气氛压抑之极,让人只想离开。但终不见一个穿白衣的人,也不见女子,那苍白面皮的男子和姝姗,何时才能寻得?”
刘季尚未回答,公子扶苏就听见了,过来道:“你不知道,我这里还是咸阳的习惯,女子不能擅自在宫殿前逗留,若是宣来晋见,之后也得速速离开。你所找的姝姗,一会也会参加筵会,到时候会让你们相见。”
莫塞闻说公子扶苏此话,心中定了一些,毕竟姝姗就在宫殿里,只是暂时不能出来见面而已。
又暗暗看了大殿里一周,见诸多的黑衣人中,并没有白衣秀士。
又问公子扶苏道:“有一个姝姗的同路人,叫白衣秀士的男子,可是也在宫殿里?”
公子扶苏奇道:“你认识他?”
莫塞道:“没有什么交往,不过有数次照面,不甚了解,只是如果他在这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来,只是因为他穿白衣的缘故。”
公子扶苏道:“一会也会相见,你别急。”
刘季把莫塞拉到一边,小声笑道:“到了公子的宫殿,人人都是黑衣,他如果穿白衣,岂不触犯众怒?你看那些黑衣人个个佩刀,个个一脸俊色,若是惹恼了他们,他两只手,一把伞,又没有枪刺砍刀,如何敌他千百之众?”
莫塞道:“想不到刘亭长也有怕的时候,可是,别忘了,我们是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去贪他那些吃食,纵然是凤肝龙心,我也没有心思吃上一口。”
刘季道:“知道他在这里就行,此时他若换成了黑衣,在人群中黑糊糊一片,如何寻到他。再说了,你是来找姝姗嫂子的,找那白衣秀士做什么?”
莫塞道:“姝姗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他一起逃跑,总之,她们之间会有想不到的瓜葛,找到他问清楚,也了我心中的疑惑。”
莫塞看了一会,个个都着黑色衣服,身态体型都差不多,哪里找得,走到公子扶苏面前。
公子扶苏道:“那个人,你不用找了,这一下,我们就去扑宴,一会我会叫她们来见你。”
又对刘季道,“一会,我还有很多话,要对刘亭长说。”
于是,有人来领他们,到另外一个大厅,见大厅里都摆了桌子,桌上面都放满了空盘子和碗筷。
莫塞悄悄对刘季道:“等吃饭时,仔细观察一下这些人和这位公子扶苏,我觉得这里的气氛非常怪异。他们是不是人,一看吃饭时的情景,就会看出来……”
刘季道:“人家是看两个脚板落不落地,你却看吃饭?难道你想看他们有没有下巴,能不能咀嚼食物?”
莫塞道:“人们在祭祀时,只是把祭品摆在供桌上,让热气熏一下,那些东西就吃饱了,把酒滴到地上,那些东西就喝醉了。祭祀完毕,还要收回来给人吃。等一会,桌子上的饭碗和盘子、酒觞里,都放了食物,看他们吃饭时,只是闻一闻,并不真的要吃,那么就可以判断他们是谁了。”
刘季道:“你不是一个捕蛇人吗?如何深谙此道了?管他们是什么东西呢!看看,那些女人都出来了。”
果然,莫塞看时,只见一个奇美宫装的妇人,领着几十个宫女,都从宫殿里出来,对公子扶苏和刘季等众人,施礼谒见。
等那奇美妇人礼毕抬头,莫塞惊叫起来,这不是自己东奔西走,苦苦寻找的妖媚女子姝姗吗?
此时看见姝姗领着的宫女,千姿百态,个个似花一样的美丽。
还发出淡淡的幽香,只是有些袭鼻,就如自己不小心,忽然闯进到了一处开满夜来香的花丛中,被花香熏得出不来气的感觉。
姝姗道:“我今受了公子的邀请,到这宫殿领众女眷,来不及与夫家你说道别的话,如今见你找到了这里,不敢不声不响躲着,所以出来,也算做个交代。”
寿姬在公子扶苏旁边看时,姝姗还是一身白色,举手投足,无不妖媚百出,众女子在她的衬托之下,黯然失色。
心下醋意大起,没好气的道:“你和那苍白面皮的男人一路逃到此,害得大家兴师动众到处寻找你,你此时说得如此轻巧,大概不知什么是妇道人家的作为吧?那野男人,现在在何处?还不将他叫出来?”
姝姗正当说话,公子扶苏道:“寿姬别吵了,把白衣秀士叫出来,大家也好开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