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陵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之上有两层阁楼;在四个城门外各有一座吊桥,在每个城门内侧两边的地面上,各盖数间房子,供驻守城门的兵卒食宿起居使用。在护城河内侧垒有两个桥墩子,用铜棍把桥墩和吊桥的一头固定。
桥板外侧的中间镶嵌着一个铁环,在麻绳一头拴着的铁钩挂在铁环上,另一头一直向上,先穿过城墙垛口上的第一道铜滑轮,再拉进上层城楼的屋内,穿过第二道滑轮,最后栓到木桩上的绞盘上固定。这根绳由兵卒掌控,可以随时把桥板的外侧拉起来或放到桥墩上。
一般情况是,早晨把桥板放下来,摘下铁环上的铁钩,一整天就不再拉起来了,方便胡陵老百姓出入,到了晚上,就把桥板拉起来,高度跟城垛差不多,防止城外的人进来,然后再紧闭城门,拒绝通行。到了早上,阁楼上的兵卒转动绞盘,绞盘带动绳索让吊桥下落。
娥姁和寿姬的任务非常艰巨,若打开城门,那几十个兵卒必须解决掉,而城垛上守卫绞盘的兵卒又有多少?
杀完了城门的兵卒,又杀城墙阁楼上的兵卒;打开城门之后,又得同时转动城墙阁楼里的绞盘,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就她们两个人,四只手,分身无术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任务?
就算莫塞知道这两个女子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可曹参如何知道,不要说曹参不知道,萧何不知道,就是沛公,他也不知道。他们把这样艰巨的任务交给娥姁和寿姬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到胡陵还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上还有一条悬起来的吊桥。
沛县没有护城河,更没有吊桥之说,所以当初曹参疏忽了这一点,他的意思是叫两个女子在白天里假装成胡陵的老百姓,悄悄混进城去罢了。
可是,娥姁和寿姬偏偏不那样进城,只是煎熬到夜晚,然后翻过城墙去,才显示出她们如妖似神的本事似的。
曹参压根也没想到城门门亭会有那么多兵卒把守,他认为沛公出兵去伐胡陵,胡陵自然没有准备,也就像平常那样,门亭里应该只有一个亭老,外加三个亭卒值班,如果娥姁和寿姬出其不意去偷袭他们四个人,想起来已经绰绰有余。
当娥姁和寿姬进了胡陵,见到这个阵势,才明白曹参确实没有打仗的经验。
是啊!曹参确实没有经验,等驿兵返回沛县把在胡陵的情况告诉了曹参,曹参心里惭愧无比。他对萧何道:“本叫樊哙带领一千兵卒到胡陵西郊埋伏,可是因为之前考虑欠缺,那胡陵地形一片平原,附近也没有树林遮挡,他们一接近胡陵,就被城垛上的兵卒发现了。”萧何道:“郡监平可否出城应战?”
曹参告诉他,郡监平看见人马太少,没有理会。但是曹参说:“疏忽最大的就是居然忘记了胡陵还有一条护城河。这个错误大如天,我如何向沛公交代?”萧何叫他稍安勿躁,跑到县衙里,将这事告诉了沛公。沛公觉得大家第一次打仗,犯一点错误也是情有可原,于是叫兵卒去传曹参进见。
沛公对曹参道:“曹将军不必多虑,你这引蛇出洞之计,重点不在胡陵,而是沛县南门的战场。胡陵城就是铜墙铁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郡监平出来,把他引到沛县南门,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就是寿姬和娥姁打不开城门,樊哙和莫塞完不成引蛇出洞的任务,就当空跑胡陵一趟,至少也让郡监知道我们不害怕他,造就了我们反秦的声势。”沛公一句话让曹参感动万分,回来对萧何道:“你还真没看错人,沛公果然心胸宽广,幸好郡监平没有领兵出城,否则樊哙和莫塞的那一千兵马将是全军覆没了。”
萧何本来就不支持攻打胡陵,他觉得向郡监挑战为时尚早,应该首先壮大沛公的实力,但沛公既然已经决定,他不得不说:“沛公作为主公,尽管发号施令,我们全力以扑就是。”现在见曹参的安排和布置的兵马漏洞百出,沛公也不仅不怪罪曹参,反要安慰他,于是也对曹参道:“我们这些人,对于带兵打仗,如是摸石头过河,慢慢的就有经验了。只是南门的布局,要谨慎安排,不要出现纰漏方好。”曹参拜谢而去。
胡陵城中南门,娥姁和寿姬离开了南门亭屋顶,上了城垛,见阁楼里掌管绞盘的只有两个兵卒,闲来无事,早就坐在那里呼呼大睡。
娥姁轻手轻脚推门进去,伸出刀,只是轻轻在一个兵卒的脖子上一抹,那个兵卒哼也不哼一声,就呜呼哀哉,另外一个好像要醒过来,寿姬伸手蒙住他的嘴巴,刀子近了他的脖子,却犹豫起来,那人醒来,双手去扳寿姬蒙住他嘴巴的手,寿姬惊慌,扭头去看娥姁,娥姁将了刀来,捅进他肚子里去了。
寿姬蒙了他嘴巴一会,见他没了气,才放手,面如土色的小声道:“可是吓死妹妹我了……”娥姁一边把尸体拉到旁边的床上,一边小声道:“怕是妹妹想起秦沟里的神灵秦大人的话来,胆子就颤了?”寿姬也将另外一具尸体搬到床上,点头道:“难道姐姐就不害怕?”娥姁道:“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不杀他,倒是罪过了。妹妹果然相信那虚幻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来?”
“如若不来,我对不起天下苍生啊!”
“既然如此,还害怕什么后报?秦二世杀人无数,他为什么不遭果报,可见,那东西只是虚无的假象罢了。”
两个人将尸体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使人一看去就像睡觉的样子,然后到绞盘房查看放下吊桥的绞盘如何操作。娥姁道:“拉扯了销子,放下去,倒是不用多大力气,若是转动绞盘把吊桥拉上来,没有两个男人的力气,休想绞得动它。”
寿姬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把吊桥放下护城河去?”娥姁道:“肯定不行,吊桥放下去发出的声音太大,城门下的兵卒一旦听见响声,叫喊起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首先休息一下,稳一下神,再下城墙去,到门亭那里去杀了那些兵卒,估计也到打开城门的时间了。”
二人又从城垛阁楼上下来,从窗口看去,那一屋子的兵卒仍然呼呼大睡,而垂下纱帐的床上那个人,翘起一只脚伸出纱帐来。娥姁见屋子里的人多,用手指了指城门那四个人。
于是,一人负责一边,摸到他们的后侧,跳过去,举起刀就乱刺,那四个守卫其实是站着眯眼睛睡觉,忽然从梦中惊醒,早就一命归西。
娥姁示意寿姬从窗口爬进屋子里把火盆端来,她自己将屋子背后的柴禾拢了一大抱来,想在亭门放火把屋子里睡觉的兵卒堵住,好趁机打开城门。可是,没带啄火器和火石,哪里有火引子?
寿姬爬进屋子里,悄悄端了火盆从窗口递给娥姁,娥姁得了火,赶快去亭门放火。
寿姬正准备爬出窗口,床上的人闻噪从床上一跃而起,慌张中摸不着刀,抓了马鞭子,一鞭就从纱帐里抽出来,然而在睡眼朦胧中,究竟不知人在何处,屡击不中。
正要伸开一脚下床来,说时迟那时快,仓卒之际,寿姬举起刀回头朝那脚砍去,竟然一刀把那只脚砍断,拿到怀里血淋淋的藏了,越窗而出。
一时间火起,屋子里闹得一塌糊涂,两个人使劲把城门拉开,又窜上城垛阁楼,拉扯了绞盘插销,吊桥轰隆隆的放到了护城河上稳稳的平了,胡陵南门乱糟糟的吼叫救火救命的时候,已到了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