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扶一下。”
话是向着侧边自己带来的人说的。姑娘慌了,江妈能感觉到,就连翻倒在身后的椅子,她都失神忘了去扶。
所以江妈让人帮着扶一下。
“…嗯。”林俞静听见,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仍是勇敢地上前挽住江妈手臂……把人扶住了。
她也没办法呀,江澈妈妈都这么说了。
林同学没多想,要想也是想的江妈旅途劳顿,亦或者,是一种考察,看她孝不孝顺。
“……”手弯里搭着的手臂还有些微微颤抖,江妈整个愣了愣。
不过这似乎也不能算是人家小姑娘弄错了。江妈忍不住扭头,冲江爸乐得不行。
笑罢回身,亲昵地拉了林俞静的手,打趣说:“我猜你俩一块儿肯定心情都好。就是估计你要被他欺负惨了。”
这个意思的话,其实是江老头说过的。
江妈上次在深城抓住林俞静……的妈妈后,回家就把事情说了。江老头第一时间表示了最大的支持,他了解过林家,见过林家人以及林俞静,感觉很好,且表示:劳心者心思疲累,江澈其实就是,所以在家庭方面,最好给他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和轻松自在常喜悦的环境。
当然实际的表达,要粗糙不少,“媳妇儿不折腾不累人才是好媳妇儿,家里事情不牢神,人就不觉苦。心神需要养,不然会劳死人的。外面不成,家里就得是养处。”
江老头的话,江爸江妈自然都更能听进去。
“你好。”江爸在旁把先前的问候回应上了。
林俞静连忙再次问候,“叔叔好。”
“嗯,那个,林同学成绩很好啊,我听说,江澈高考还是你给辅导的,谢谢。”有些不适应,江爸说话仍是一板一眼,客套着。
而林同学已经在想:江爸爸不会是怕我笨,担心以后孙子不会读书吧?
不好意思直接承认,她眼神诚恳看着江爸,小心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终于,江爸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说体谅人家姑娘心情紧张。”江老头上前把话接了过去,和蔼问:“对了,你爷爷这回来没来啊?我倒有点想他了。”
听说没来,又关心起林爷爷的身体。江老头渐渐把对话的氛围平稳了下来。
这边说话的同时,另一边,老彪也把矿区现在的情况跟刘素茹大致说了,并没有什么隐瞒。
刘素茹听完怔了一会儿,把孩子递给老彪媳妇儿,说:“大姐,你帮俺抱一下吧。”
“诶。”老彪媳妇儿忙把孩子接过去了。
刘素茹腾出双手揪着裤子,坐那努力缓着气。
“没事啊,大妹子,别怕。”老彪媳妇儿劝慰说:“这不小峰和江澈都在呢,想当初,东南海边那可是滔天的大风浪,我家这个陷得又那么深,结果还不是一样,让他们给拐…骗…救出来了?!”
她说着指了一下老彪。
此时的老彪正看着另一个方向呢,因为他发现江澈的爸爸正在看他,眼神像是在仔细辨认,同时神情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兄弟借一步说话。”江爸向旁人询问几句,知道老彪跟江澈的大致关系后,终是没忍住,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因为是江澈的爸爸,面子必须给,老彪点头跟上,顺手掏烟。
到角落,江爸就火点烟道谢,然后小声谨慎地问:“兄弟以前海上走船的吧?”
老彪愣了愣。
“往越江沿海走过船?……在温市那边下货,对吧?”
江爸有这个印象是因为老彪很特别,别人走船都是来去匆匆,丢了货就走,这家伙渔民出身,没事行船还下两网,到岸就给扛包的弟兄们分渔获,有时还分烟。
江爸就分到过走私烟,另外还分着过一条大章鱼,没吃过,架火撒盐烤了。
到此,老彪终于想明白了,激动地说:“原来兄弟你也是道上的啊,难怪我说江澈那小子一身不合年纪的狗……好胆。怎么样,现在没做了吧?”
说完他还抱了抱拳,想着原来江家也是一样起家的,难怪江澈看着就亲切……就是被那小子瞒得好惨。
“没做了,早没做了。”江爸有些无奈说,事实倒也如此,打从那回被公安追了两座山,他就没做了。
“那你当年……”老彪想念他的海上江湖岁月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同道中人,还是江澈的爸爸,就想拉着一起好好聊聊,吹吹牛逼。
“这个,回头有机会再聊。”
江爸敷衍了一句,他现在又起怀疑了,关于1992年过年江澈带回家第一笔钱的解释,他已经换过两个了,先是贩年货,再是股票,现在又回到了最初的疑点。
面上不动声色,江爸稳住了,准备等江澈回来再审。走两步,突然一个激灵,回头问:
“对了,兄弟你现在做什么啊?”
我现在做什么?炒股,搞快递,开饭馆,弄矿……老彪算了算,自己都有些乱了,郁闷苦笑着说:“什么都干,基本上江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爸:“……”整个人震了一震。
他回去的时候脚步神情都有些不对。
江妈发现了,拉着问:“怎么了?”
“……没事。”江爸说:“江澈回来了,你让他到房间找我。”
等人走后,林俞静才小声问江妈,“阿姨,叔叔怎么好像生气了啊?是不是……”
“放心,跟你没关系的,不过,你家江澈估计惹事了,要惨了。”江妈指了指江爸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说:“这都叫全名了。”
我家江澈要倒霉了么?林俞静想着,为什么江妈妈说得好像跟她无关似的呢?不是她儿子惹事了么?
…………
“说吧,一会儿要我怎么做?”林大援问这话的时候是背着当地人武部的领导的,这其实代表一种态度。
“不用。”江澈笑着瞄了瞄林大援肩膀上的星星杠杠,见部队的故人嘛,老林先前出来时候也觉得穿军装没什么合适。
现在知道上套了……想骂娘,先算了。
躲开林团长的眼神,江澈接着说:“林团长就陪我一起走走,把请帖送了就好。”
前方就是矿区。
对于这两天市里那场被传说得惊天动地的婚礼,矿区的大佬们自然也是有所听说的。
毕竟动静闹得着实有点大。
另外,那些各行各业的老板到地儿后自己活动,或考察市场,或拜访经销商,也有往矿区去看一眼的。
但是矿区大佬们并不在意,隔行如隔山,他们与那些人之间隔着一个偌大的江湖,不在一个坑里,也尿不到一个炕上去。
总之就是不搭嘎,你有钱显摆你的,跟我们没关系,也不用理会。
顾老大就是这么想的,这事他只听了个好玩有趣,就扔边上了。对他而言这些天紧要的是秦家小子的事,动还是不动,具体怎么动,怎么计算自家的利益和出头的损失,这些都得盘算,都得谈。
“老板,外面来了几个人找你。”正琢磨着呢,进来了一个小弟。
顾老大有些不耐烦,“谁啊,干嘛的?”
“不认识,说是送请帖的。”
“不认识的送什么请帖?”顾老大桌上就有一张请帖,是秦河源让人送来的,这才紧要,顾老大以为外边是新来的小矿主拜码头,直接摆手说:“没空,让他们先回去吧。”
“可是……”小弟犹豫一下,凑近了,小声嘀咕了几句,带出来“人武”“军官”几个词。
顾老大站起来了,出门拱手,热情打了招呼,最后才看着递到面前的请帖,小心问:“这,是谁家喜事啊?”
江澈微笑说:“登封郑忻峰在贵地结婚,薄酒一杯,请顾老大赏光。”
顾老大愣了愣,“市里那场?”
“是的。”
“啊,谢谢,客气了,可是我跟郑老板也不认识啊。他那么大的老板,我只不过是个挖煤的。”
看着江澈后面杵那两位,顾老大弱势,他可以不卖什么登峰面子,却不敢轻易得罪后面那辆车和那俩人,但就是这样,顾老大依然保持着一个江湖老人的谨慎,想要推脱。
“确实有些冒昧,不过郑老板想的是既然在这里办婚礼,怎么也得请一下各位当地的大老板。”江澈笑着说:“顾老板权当到场帮我们郑总壮壮场面,如何?……给个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喜帖接在手里,顾老大站在院门口,怔怔看着那辆已经远去的吉普车和车后扬起的尘土,一脸的茫然。
吉普车一路走着,大佬们一路懵逼。
推脱的没推掉,犹豫的最后也都接了。
当然也有热情欣喜的,利落接了请帖,还另请喝茶。在他们看来,毕竟对方是有钱有名的大老板,这送帖子的人和车,也都一点不普通……这面子给得结实。
而且万一是那位郑老板想要投资煤矿,自己去了结交上,还能抢个先机。
人各有想法,有几位心思重的,提前听说,干脆躲了,让手下人帮着推脱,说人不在家。
“走了吗?”
“走了,可是,他们把请帖留下来了。”
手下人回来,手上拿着请帖,一脸的无辜:老板,不怪我啊。
二十张了,几乎有点能量的矿区老板,都请到了……
“他们这到底是要干嘛?”
几家懵逼老大刚聚到一起商议,就听人来报,说吉普车现在往秦家小子的那块小地盘去了。
不对的味道一下子出来了,因为秦家小子那边现在的处境和实力,本应远不配一张请帖才对。
“拦,还是不拦?”
各家大佬的人现在围着那块小地盘呢。
当场有人问,没人答。
因为谁敢拦?怎么拦?
“让一条道吧,送帖子而已。”终于,有人先开口。
…………
听见车子的声音了,正在矿上准备摆酒的秦河源神情有些警惕,忙扭头找人询问。
一个手下跑上来,“秦老板,下边来了辆车。”
“嗯,做什么的?”
“说是送请帖的。”
请帖?完全没想到会是郑忻峰的请帖,心思全在应对矿区大佬身上的秦河源愣了一下,说:“走,去看看。”
陈有竖从旁走过来,跟他走在一起。
下山路上,秦河源依然愁得着急,“哥,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他提高语调,带了怒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都走不出去……”
陈有竖摇头,突然定住。
“嫂子和孩子还在等你,还有欠澈哥的人情……”
秦河源话说到这,背后把陈有竖扯了一把。
“怎么了?”秦河源回头。
陈有竖没说话,眼睛朝前,跟他示意了一下。
秦河源顺着方向看过去。
两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山脚下,有个人嘴里叼着烟,手上掂着两张红色帖子,站在那里——他叫江澈,不太能打,不混江湖。
秦河源和陈有竖叫他澈哥,最开始只是个玩笑,到后来,可以为他卖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