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无小心的把方叙的衣服脱下来,背后的伤口纵横交错,甚是吓人。有些稍微深一点的伤口,甚至和衣服连在一起,他只得很小心才给弄下来,再去看看方叙,眉头紧锁,很是痛苦,却没听他喊一声痛。
这人分明已经晕过去了。
“来人!”尘无擦了擦额上的汗,扬声唤道。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侍卫,“世子。”
“去叫御医。”
“是。”
叫御医来,好歹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不至于惹人注意,但是换了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看着床上的人,尘无无奈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怎么,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这个男人?为何就不能换个女子呢?为何非得是个男子呢?
若方叙是个女子,这一切就不至于如今这般进退两难,说不定早已是另一番情景了。
御医来时,尘无正坐在桌边喝茶,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这般有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甚至这段时间在想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微臣见过世子。”
“起吧,去看看他。”尘无指了指床的方向,那老臣微微一愣,细细地看了看那伤势,满脸皱纹的老脸又纠结在了一起,显得更为老态。
“这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啊,唉,伤的这么重,就算只是皮外伤,也要了半条命去吧……”
“废话少说,救人。”尘无听见那老臣这般说,当下心里有些不耐烦就连眼中的神色也凉薄了几分。
“是。”
御医在府上一直呆到天擦亮的时候才离开,当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早就有人告诉他了,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去把药煎了。”
“是,世子。”
有些发烫的温度灼热着尘无的手背,让他不自觉的蹙眉。
开始发烧了,这怎么办?
他身上的伤几乎全部都是鞭伤,重的伤口深可见骨,轻一些的也是潺潺的血水不停的往外流,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他整个人都是滚烫的,呼吸也越发的深重了。
情况不太好。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等他醒了,不给他好好地交代清楚,他们没完!
“世子,药好了。”
“拿过来。”
“是。”
坐在床边,尘无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把药给方叙喂进去,但是真正喝进去的还是很少。
忍住心里的怒气,看着手里的药碗,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猛地喝了一大口药,苦的他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在他忍不住要把嘴里的要吐出去之前,率先贴上了方叙的唇,药倒是一点没浪费,只是着实是太苦了。
满满一碗药,就以这样的方式喂进去了,等喂完之后,尘无倒是愣了许久,无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有点点的温度,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他怎么就这么喂了呢?不应该啊。
看了看床上没有丝毫反应的方叙,尘无抿了抿唇,这段时间,还是离他远点吧。
等到方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随便动一动,都觉得浑身是火辣辣的疼。方叙撑着身子,硬是坐起来,却也是整个人都如同脱力一般,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又是一层冷汗。
“嘎吱。”门声响起,方叙眼神犀利的看向来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无比。
“公子醒了。世子说公子醒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伤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方叙这才放松了身子,“他人呢?”
“世子和帝都的几位公子去近郊狩猎去了。”
“知道了。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有,公子稍等。”
“若是这几日有人来找我,你只说我早已离开便是。”
“是。”
世子府一切归于平静,这偶然的一段插曲,似乎也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潇潇烟雨,江南水乡。
越过这道州界,便是与江南再无半分相似之处,是真真正正的江北之界。
“我的天哪,这就快到帝都了?”陈意歆惊叹道,她只觉得没几天的时间,便已经是接近帝都了。这样的速度,她可是从来不敢想象的。
“这样的速度已经算是慢的了。”绝柔低声呢喃着。
若不是顾及着无殇公子和车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他们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陈意歆抿了抿唇,听见了绝柔的话,却是没有反驳,因为没用,绝柔说的都是事实。
“吁~”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天已经黑了,若是再接着走下去,怕是咱们就要露宿野外了。”
“嗯,好。”无殇睁开眼睛,虽然那双眸子依旧没有半点色彩,黑的深邃,却是丝毫不减他的狷狂不羁,邪魅放浪。那眉眼之间的邪佞似乎已经成了他骨子里的东西,半点也没有给他的风采减分。
“子桥。”
“公子,子桥在。”马车外的子桥听到这一声轻唤,立刻回应。
“还有几天才能到帝都?”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夜里就能到了,只是怕是难以叫开城门。”
“知道了。”
“公子,就算我们这么快回去了,二公子也不一定回去了,他的毒也不一定能解啊。那我们这么着急做什么?”绝柔疑惑。
“有些事情,想要个答案,师姐一定知道这个答案。”比如,他体内的寒毒。
当真是隐藏的极深的,若不是他察觉到不对劲,这几日又细细的探查,怕是也难以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然还有寒毒这种东西,看样子时间很久了。
探查的时候,他还察觉到一股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内力,一直在帮着他压制着丹田处的寒气,这般熟悉的内力,除了他家师姐,这世间绝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了。
一股寒毒,双方受制,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知道了,这就安排。”
绝柔不再犹豫,既然公子有了决定,她便只是服从便是,疑惑既已解开,剩下的,便是执行。
夜深人静之时,一只白色的信鸽飞向天际,其速度之快,眨眼便已消失无踪。
陈宿负手站在窗前,与素日里的那个一心只为女儿的老人大不相同。
而这样的一幕,却没有逃过屋顶上两道身影的眼睛。
绝杀站在屋顶之上,犹如暗夜的王者一般,傲立苍穹,桀骜不驯,张扬叛逆。而他身边的绝柔则是一点郁闷地蹲在屋顶上,眼睛看着那扇窗户,神色之中尽是杀意与无限的寒冰。
“听赵侨说,在路上他们遇到过暗杀,虽然最后奉命杀无赦,但是这件事情,事关者大,我们不能不在意。”
“我知道,可是现在那些家伙可是连尸体都没留下,让我怎么查嘛。”
“那个地方,在凤州东,江州西,地势复杂,你让人往那一片深挖一下,总会有所发现。”
“你难不成真要掘地三尺?”
“有何不可?”
“……你也是做这一行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既然是杀手,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他们是流动性的,我们在一个地方深挖,能挖出什么来?”
“他们是怎么知道公子是什么时候到达那个地方的?”
“这……难道不是这个人?”
绝杀摇摇头,“那时候子桥在车厢里,精神是高度紧张的,他没机会传递消息。”
“那他们就势必在那个地方停留了一段时间。”
“只要停留,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个女人……”
“女人?你说的是陈意歆?”
“嗯。”
“……”绝柔顿时满头黑线。
那是什么女人?!
那只是个女孩子好吗!
难怪绝杀找不到媳妇儿,他这个性子,能找到媳妇儿才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了。
“你要怎么做?”无视掉绝柔嫌弃的表情,绝杀自顾自道。
难道,她不是个女人?
在他眼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还有一种,两者都不是的,就是死人。
“看他的样子,他女儿必定不知道他的城府这么深。”
“你多留心,公子的安危,容不得半点差池。”
“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不过,你说,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晚上就会到达帝都城门口,按照公子的性子,想必是会停留在城门口,天亮城门一开,立刻进城。只要进了帝都,那就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他很清楚,公子只要进了帝都,他们就没有再从我们手中夺走的可能。所以,他们一定会提前动手,最好的时机,就是午后。离帝都不算太远,但是也不至于惊动帝都。”
“你心里一定有安排了吧。”
“令。”
“在!”
“立刻传令回帝都,让天卫接令后即刻出城接应,不得有误。”
“是。”
绝柔嘴角一抽,他还真是大手笔啊。
天卫!
守护着绝杀阁的暗卫,最强的一支暗卫,只听从阁主之令,其他人没有资格调动支配他们的行动。
自绝情阁创阁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调动过天卫,没想到今天竟然出动了天卫,可见他对公子这件事情之重视。
绝柔离开之后,绝杀站在屋顶上,此时无风,但是他的衣摆和头发却无风自动,颇有几分神人的姿态,但是,却是个杀神。面无表情的脸,无声的勾起一个弧度,却甚是吓人。
低下头看着那扇窗户,眼神中的嘲讽之色渐浓,“真是期待,你能给本阁什么惊喜。希望,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好。”
一阵风吹过,屋顶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绝柔看着绝杀的背影,微微一笑,“你啊,当真以为你那份心思能瞒得住我啊?曾经江湖上那么多人想要目睹绝情阁阁主一面,只是听闻你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又有几个人知道,真正见过你样子的人都死了,当然我们是个例外而已。别说什么不入眼,不过是你心里有个人,却又不能触碰而已。你就这般心甘情愿守着她一辈子,费尽心力,以命相付。”
转身离开之际,却恍如天外之音入耳。
不过是爱得太深罢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近郊的猎场,五个纨绔子弟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不羁。
“怎么不见咱们南平小王爷?”付汶山笑着说道。
“听说小王爷最近心有所属,日日流连,茶饭不思,乐不思蜀呢,非要娶了那位佳人。”初陵川坐在马上,嘴角是一抹邪笑,不同于无殇的魅,他更像妖。
“哦?南平小王爷,谁人不知喜好男风。他说娶了佳人入府,莫不是要与皇上作对?”
“听说是个女子。”
“女子?!”众人大惊。
“呵,也不知道是何等姿色的女子,竟然能让小王爷这般痴迷,甚至愿意放弃那么多美人儿。”
“可别提了。出来之前,我刚听说,南平王爷把小王爷给揍了,啧啧,这老子总算是发威了,看样子啊,这小王爷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出来逍遥啦,哈哈。”
尘无始终挂着淡笑,听着他们说,自己却不插一句话。
“今日,怎么世子爷这么安静?平日里,可不是这副样子啊。”付汶山突然话题一转,对向了尘无。
“怎么,就不许本世子今日文雅一回?”尘无挑眉,看向远处,神色之间尽是怡然自得。
“啧啧,世子爷,你要文雅也罢,可这文雅也得挑对了地方啊。咱们这儿,可是狩猎场,您在这文雅?那些个小家伙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嘴下留情呢。”
“这人啊,突然改变,无非是遇上两件事儿,一件事呢,是事关性命,另一件事儿呢,是心有所属。”
“听闻顾将军府的那个庶出少爷,带了兵前去漠北。倘若漠北当真出了事儿,你这个在京为质的世子爷,怕是也难以有好日子过了。这,算不算事关性命?”
“自然算的。”
“那这心有所属?莫非世子爷看上了哪户良家女子,却没让我们几个知道?”
“这可不行啊,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总要给我们透个底儿的,可别到时候成亲了,才叫我们知道。”
尘无听着他们的话,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说到心有所属的时候,脑子里竟然是方叙的样子,就连耳边,也是那人霸道的话。
你若看上一个女子,我便杀一个,若是两个,我便杀两个,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
呵,他可不敢试。
他若要娶的女子,必然是地位非凡之人,能助他大业,若是让他给杀了,他的日子才真的是不好过了。
“漠北如何,与我何干?”冷淡的声音响起,原本还在傻呵呵乐的人都愣了一下,敛了笑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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