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太阳朦胧的挂于东方的地平线间,此时世间的一切皆是静寂无声,在南京紫金山第一骑兵师的军营中,这会却是一片沸腾。
“检查战马!”
“检查武器……”
伴着战马的嘶鸣,军官和士官们的吆喝声在军营内回荡着,骑兵们拉着马缰集结着,他们背负着步枪、腰挎着马刀和手枪,神情严肃的等待着命令。
“我们宣誓要遵从国家的法律和服从国家的命令,忠诚皇帝陛下和皇族,我们要以生命来保护皇帝陛下,我们要以生命来爱护和保卫我们的祖国——中华帝国……”
牵着马缰的方志强在心里不时喃语着,他的嘴唇微动,头戴着钢盔的他面上中的坚毅隐透着些许顾虑。
“黑风,到时一定要听话啊……”
手扶着坐骑“黑风”的脑袋,方志强轻语着,此时他的心情显得有些压抑,全没有再上战场的激动,他是一个老兵,一个义勇军老兵,每一次呼吸到火药味的时候,他总会激动非常。
而现在呢?
他却显得有些恍惚,因为面对敌人的不同。
“立……正!”
随着一声口令,排成方队的骑兵们同时立正于马旁,右手牵着马缰,望着台上的旅长。
头戴钢盔,身着野战军装的毛志恒望着台下的官兵们,官兵们一如继往的保持着士气,但是……“兄弟们,南京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陛下和国家糜费巨资供他们读书,是为了强国,我们在战场上拼死血战,为的是什么?为得是给他们打下一个良好的环境,让他们去安心读书,安心建筑,而现在,他们却受少数人煽动,以饿死自身为质,试图绑架整个国家,其行对陛下、对国家是为不忠,其为对父母、对亲人是为不孝!其行为可谓不忠不孝!”
毛志恒厉声作着动员,此时空气中迸发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天地紧崩的似乎像是要爆炸一样。
“……近曰,更有少数心怀异心者,试图以此煽动叛乱,为恢复南京之秩序,帝国之井然,我等奉皇命进城,驱离并逮捕所有示威者!”
沉喝着,毛志恒的目光一敛。
“望各位发挥第一骑兵师之精神,祝凯旋!”
“凯旋!凯旋!”
在齐喝声中,随着口令,骑兵们胯上了战马,第一骑兵师第一旅的大门打开了,在毛志恒的率领下,骑着战马的骑兵们以营连为方队离开了军营,沿着柏油路朝着南京城赶去,马蹄声在空气中激荡着。
第一次,马跃晴笑了,当他看到静坐的人中出现了咨议员的身影时,他笑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从最初的几十人,到第二天的数百人,再到第三天的近千人,再到现在的近两千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变化。
从一开始,有人反对他们,有人向他们丢石块,报纸在指责他们,而现在呢?却没有人再指责他们,没有人再向他们扔石头,甚至于,在报纸上,开始出现了同情他们的声音,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开始啊。
“反抗暴君,最有力的武器,并不是枪炮,尤其是暴君的枪炮更多的时候,但是当人们在那里静坐,并绝食到死,这将会憾动人类最基本的感情——怜悯!到那时,整个国家都会同情你们!”
马跃晴想起了老师的话,老师是多么有远见啊,所有的一切正像他意料的一样,现在对于陛下而言,他已经处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如果他断然镇压的话,那么整个国家都将认识到他的真面目,到时,举国都会反对他,如果他不镇压、也不妥协,任由大家在这里饿死的话,同样也会激起反对声,昨天,当一个人死去之后,到了晚上,所有的报纸都是一片同情之声,更纷纷呼吁,陛下应该出面同他们谈谈,劝他们吃饭。
不可能,绝不能吃,只要绝食进行下去,最终,他,他一定会妥协的,如果有必要的,我也愿意牺牲我的生命。
派兵镇压吧!让血染红整个南京!让……此时马跃晴甚至期待着陛下派兵镇压,只有如此,才能在这个国家掀起一场真正的革命,到那时,这个为国民敬重的陛下,就会为国民抛弃,到时,中国便成抛弃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帝制,成为亚洲第一共和国!
“你觉得陛下会派军队镇压吗?”
看着周围的军警,危南问道身边的王浩泽,他也来了,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还是来了。
“会!”
王浩泽重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起于草莽,成于军中,或许陛下仁爱,古来少之,但陛下的骨子里却流着和军人一样的血,他一定会镇压!尤其是……”
看着那一个个虚弱的同学,王浩泽的神情一黯。
“尤其是在死人之后,他们用死亡向陛下表明的决心,同样,陛下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表明他的决心!”
“是派军队吗?”
他的话吸引了其它人的注意,从报纸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面对这场“绝食护宪”陛下的为难。
一方面,示威那是宪法赋予国民的权力,另一方面,他们却用自己的权力,用饿死自己挑战宪法的尊严。
“一定会派军队的!”
王浩泽肯定的说道,在来的时候,父亲曾找他谈过,并没有阻止他,而只是清楚的告诉他,军队一定会支持陛下,因为陛下是士兵的皇帝!现在陛下不派兵,只是因为时候未到,一但真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经陛下的姓格,他一定会派兵镇压,即便是血流满地,亦不会阻止陛下的决断。
“派兵镇压,驱散、逮捕大家,那是陛下的仁兹,因为这……”
声音一沉,王浩泽的眼皮微微一垂。
“这比坐视所有人都饿死更为仁慈!”
“那,那你会恨陛下吗?”
王浩泽摇摇头!
“对我而言,这绝不是你们的战争,对你们,对我们,对陛下,都是道德、心理以及身体忍耐力的发问。即便是军队来了,他们的残忍同样来自于暴力,因为你们正在试图颠复这个国家!他们为之流血的国家!”
“宫门开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时人们看到宫门打开了,在黎明时分,宫门打开了。身着一身军装的陈默然冷冷的站在宫门前,双眼直视着宫门前静坐绝食的人们,在其中甚至看到了一些咨议员的身影,这,在意料之中!
为什么要出来?
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军队用马蹄和马鞭抽打他们呢?
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陛下……”
“我自己去!”
打断近侍的劝阻,陈默然断然朝着静坐的人群走去,只身一人。
当听到陛下出来的消息时,曹仕京挣扎着想要坐在起来,在危南的扶持下,他坐了起来,视线模糊的他看到一个人,正缓步走来。
“陛下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这……这才是陛下!”
王浩泽用崇敬的眼神望着陛下,这才是他的陛下,陛下终于走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陛下会妥协吗?不,他不会!他的陛下,绝不会妥协!
朝着人们走去的时候,陈默然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给咨议院足够的权力,如果把这个皮球踢给他们的话,或许……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放弃权力,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我知道未来,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朝着他们走去时,看着那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光,陈默然在心下暗叹一声,自己一定不能妥协,如果,如果他们攻击自己的话……也许,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陛下!”
尽管并不是所有人,但能站起的人都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着礼,在这些人中,即便是最坚定的共和派成员,对眼前的这位皇帝,亦没有多少恶感,同时也保持着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源于一种尊重和信任。
“免礼!”
摆出和解姿态的陈默然,亲自来到这些青年中间,在他们行礼后,右手微微一摆。
“陛下,我们希望……”
不待他们的代表把话说完,陈默然便一伸手,打断他的话语。
“朕来这里,并不意味着妥协!”
一句话,从陈默然的口中吐出,看着眼前那些没有气力睡在地上的青年们,看着那一张张病态的脸庞,心下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些人啊……“你们,指责朕读才!指责朕践踏民权、玩弄宪法,但……”
手一点,指着这些学生,陈默然的面上尽是怒色。
“如果朕践踏民权,此时你们早已血染此地,如果朕玩弄宪法,你们又岂有以身绑架政斧之机,好了,昨天有人饿死了,你们如愿了,你们的用饿死自己,去绑架民意,去绑架朕,至今,有几地响应你们的呼喊,有几人响应你们的意愿!”
斥责这些人,数天来压在陈默然心头的怒意越燃越旺,盯视着眼前的这些学生,当一个人迎着自己的视线时,陈默然便会直视着他,直到他怯怯的把视线转移。
“你们说,你们是顺应民意,民意在那?民心在那!告诉朕!”
一声喝问只震的众人心下一惊,他们惺惺的环视着周围的朋友、同学们,他们似乎想要找回自己的底气。
“如万万人中,有五千万人反对朕,朕自当退位,是共和或是帝制,再由民意决之,朕从不强求,亦不胁迫,而你们呢?以生命为器,以怜悯为质,这等心思,实是可诛之心!”
哼一声,盯视着先前向自己请愿的青年。
“有人劝朕,杀尔等,以维宪威,不错,尔等以命为器、以怜为质,其心可诛,然你等之权,皆为宪法所保,朕为维宪法之尊,原无意阻止,反派军警保护,以维护诸人宪法所赋之权,否则你等又岂能安坐于此,单是支持宪法之士便可哄散你等,原本,朕无意干涉你等之自由,但,既然你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欲以命绑架他人怜悯之心,”
冷嘲着,陈默然不无讥讽的看着这些人。
“朕为中华帝国之皇帝,自当视中国国民为家人,如爱护家人一般爱护国民,这时候,朕也不能沉默了,现在朕来了,朕告诉你们!”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来,不单是这些绝食示威的人们,同样还有那些围观的人们以及维持秩序的军警,当然对于那些围观数曰,一直等着大新闻的中外记者们,这会更是一字不落的听着陛下的话语,这会听着陛下的话,他们心中对陛下一直避尔不见的不满完全消失了。
“朕今天来,就只有一个命令,没错,就是命令,你们提出的条件,朕、内阁,不予考虑!现在,立即散场,该去医院的有专车相送,能走动的立即去吃饭!”
厉声下达着命令,陈默然改变了一下自称。
“你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这个当家长的,就得行我的家长之权了!免得你们饿坏了身子,饿死了自己,”
“陛下,非等我等不饿,而是我……”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陈默然便大笑起来,然后盯着一个学生。
“知道燕京的烤鸭是怎么喂肥的吗?”
众人一愣,知道的人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之一笑。
“若是不想让我当鸭子喂了你们,就给我去吃饭!”
话至此,陈默然的脸一板。
“这是朕最后一次在这见你们,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说话间,看一下手表,陈默然看着众人。
“再过半个小时,骑兵师便开进城了,除了马刀,他们一人还带了个喂鸭子的竹筒子!”
听着骑兵师即将进城,尽管还有那喂鸭子的竹筒子,但却没人能笑出了。
“现在,朕命令你们,立即撤场、吃饭!”
声音一落,陈默然的便转身朝宫门走去。
“陛下,您就不怕血染宫门吗?”
身后的声音让陈默然微微顿足,但头未回的丢下一句话。
“到时朕打第一枪!”
一句话吐出之后,陈默然便不再迟疑的朝着皇宫走去,步伐与先前走出宫门的沉重不同,脚步变的轻松许多,无论如何,自己都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他们能不能抓住,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仁已至义已尽,再过半个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在陛下的身上,望着那被朝阳染成金色的白色军装,所有的人都望着陛下的背影,没有人再会去怀疑陛下的决心,陛下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他们结束这场闹剧的话,那么……危南和王浩泽两人互视一眼,然后再看一眼被他们搀扶着的曹仕京,两人默默的搀扶着他朝外走着,而此时曹仕京并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们搀着自己离开这里,而那些能走动的朝左右看去,然后便默默的离开了,尽管有一些发出心不甘情不愿意的叹息声。
“同学们、朋友们,我们……”
看到人们纷纷起身离开,而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军人则抬着担架把一些人抬走,马跃晴连忙大声喊叫着,试图阻止人们离开,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陛下一出来,不过只是嚷几句,他们竟然就要……放弃了!
不能,绝不能,他们……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震耳欲马蹄声,那是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到嘴边的话语被马跃晴生生的吞了下来,他,他真的派兵了!
尽管内心希望那个人派出军队镇压,但是当真的听到这马蹄声音的时候,他那苍白显得有些病态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他的嘴唇轻颤着,浑身不知是没有力气支持,还是恐惧作祟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在朝阳中战马在光复大道上奔腾着,而骑兵们手中依肩的马刀反射着阳光,照的人们睁不开眼睛,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眼前这骑兵出击的场面惊呆了,他们的心灵眼前的这一幕震撼着。
站在政务楼三楼的阳台,望着空荡荡的宫前广场,面无表情的陈默然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过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曾经以死抗争的人群便散去了,在宫前的光复大道上,骑于马背上的骑兵们持着马刀,一动不动的看着宫前广场。
“陛下,如果他们不走的话,你真的会……”
身后传来的声音和着那陌生的称谓,陈默然先是一愣,随即在心下一叹,也许从今天起,自己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帝王,或许说,自己直到今天,才做出了选择。
见相公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姬丽走上前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改变称谓,从得知相公决定派兵镇压的时候,她便明白,相公不再是过去的相公了,他——只是中华帝国的皇帝!
低头看着光复大道上的列队的骑兵,处于沉思中陈默然,目光显得有些复杂,但脸上却维持着身为帝国最根本的威严。
“你知道,如果我派兵,会发生什么情况吗?”
姬丽摇摇头。
“我会失去我的帝国!”
目中的彷徨在这去消失了,陈默然的神色也坚毅了起来,手指着光复大道上的骑兵,陈默然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帝国!”
是啊!绝不放弃,在未来这个帝国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而自己将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帝国,或许,现在不会有人理解自己今天的选择,但是,最终历史会证明,自己的今天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那么……”
尽管知道,相公已经成为了那个人们所期待的帝王,但是姬丽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那么他们真的带了喂鸭子的竹筒了吗?”
面对妻子的问题,陈默然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他们才是自己最值得依靠的力量啊!他们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呼!”
长出一口气,持着依肩的马刀,看着空荡荡的宫前,方志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还好,今天,至少今天,这里不会流血。
“如果他们没有散去,那么你会开枪吗?”
在心里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志强却又是自嘲一声,不需要问,他也知道答案,如果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命令,他会义无反顾的用马刀和手枪教训那些“叛逆”,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地点位置不同的战场而已,对于军人来说,很多问题,就是如此的简单。
对于军人而言,只有两个字——命令!
左手扶了一头上的钢盔,面无表情的毛志恒看一眼广场上那还未散去的人们,那些人并不是示威者,他们只是看着自己和自己的下属们。
他回头朝着政务楼看去,毛志恒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陛下和皇后,陛下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那是冲着他的士兵们露出的笑容。
“向后转!”
一声口令从毛志恒的嗓间吼出,不过是数秒的功夫,骑兵们便熟练的调转马身,全部面向政务楼,面向阳台上的陛下。
“向陛下致敬!”
“忠诚!”
数千名骑兵发出的吼声在宫前回荡着,行持刀礼的骑兵们仰视着阳台上的陛下,那是他们的陛下,士兵的陛下!
“皇帝陛下万岁!”
“万岁!”
在官兵们的呼声中,手扶着阳台铁栏,陈默然伸手向自己的士兵们挥手致敬。
“今天,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真的很不容易啊!”
心下发出一声感叹的同时,那张刻意保持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笑容是向士兵们发出的,同样也是一种解脱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我的使命就是悍卫这个帝国,并引领这个国家走向的强大,让这个国家重新享有尊严、荣耀以及……沉思着,陈默然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她今天是第一次喊自己为陛下,或许有一些事情就是注定的。
深深的看一眼妻子,陈默然转身离开了阳台,等着的自己的,是整个帝国,至于其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