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长廊中,伴着每一次沉闷的隆隆声响起时,那橘色的电灯总是会闪烁着,不时重新亮时或是熄灭,而在走廊内,那空洞的回音伴着每一次轰降声而又连续不断的回荡着,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回声。
震颤,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震颤着,都在晃动着,目光所及里的一切东西都在那里不停的震颤着,而那种天摇地动的感觉只让人感觉有些眩晕。
这是什么味道呢?
浑浊而又刺鼻的硝烟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还混杂着燃烧橡胶制品的那种恶臭,不断刺激着自己的呼吸道和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在又一次震撼之后,陈默然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可是视线依然非常模糊,以至于他根本弄不清楚这是在那里。
这时一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似乎正在冲着他喊叫着什么。
这个人是谁,他又在干什么?
有些木讷的转动着自己的眼球,无法看清周围一切的陈默然对一切都充满疑惑,他环顾着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弥漫于浓雾之中,视线模糊而有些虚幻。
“陛下,我们现在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面前那个人还在对着他吼叫,那个熟悉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甚至还带着一点回声,感觉不那么真实,但是陈默然依然很高兴终于听到别人说话了,之前,他只能听到轰隆作响的声音。
与此同时,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也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不过那视线似乎依然还些扭曲变形,就像是冬天隔着火炉透过热气看到的扭曲的画面一般。
是松坡……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立着的男人,但是让陈默然颇为意外的是,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臣下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军帽下露出了斑白的鬓角,眼角的皱纹也更多同样也更深了,而最让的惊讶的还是那双坚毅而清澈的双眼,这时只剩下疲惫和无奈,更更多的却是绝望,那发青的眼窝中所透出的绝望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复杂。
松坡的变化,只让陈默然感到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自己熟悉的这位陆军大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不断的在心下问着这个问题,可是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陛下,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我请求您不要放弃,海军,海军主力舰队还没有背叛皇室,我们在海外还拥有殖民地,只要您撤到了浙江……”
“这是怎么回事?”
蔡锷似乎没有听到陈默然的询问,他继续急促的喊叫着。
“……能够安全的离开大陆,那时……我们还能继续战斗下去……直到,直到重新光复大陆。”
听到的话语,只让陈默然觉得头晕晕的,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离开这里,自己现在连身处何地都还没弄明白。
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这又是在那?
还有那种沉闷的轰隆声和这种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松坡会变成这样?
海军主力舰队还没有背叛皇室?
难道有人背叛了皇室?难道……“松坡,发生什么事情了,朕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默然急切的想要从臣下那里得到答案,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作为中华帝国的皇帝,朕绝不离开首都!”
听到了这句回答时,最让陈默然感到恐惧的是——这句话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中央近卫军团能挽救这一切,我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们绝不会背叛朕!”
毛骨悚然的感受着这一切的同时,陈默然确认这是他自己的声音,更确认这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这不由得让他感到一种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他觉得这就像自己的躯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让他恐惧的是,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中央近卫军团已经不可能到达这里了,陛下。第一军团已经被徐蚌会战中被全歼了,中央近卫军团正在武汉一带前线与叛军苦战,在南京附近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军团可以使用,而且在这里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调动了。
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够听从我们的劝告,立即离开南京。我们在殖民地还有五千万臣民,还有至少还有三十个师忠诚于陛下的殖民地部队,殖民地并没有背叛陛下,他们可以动员至少两百个师,海军主力舰队依然效忠于陛下,现在帝国的未来需要您来指挥那些部队继续战斗,您一定能再次创造奇迹,只要您撤到了殖民地,陛下,帝国就还拥有希望。”
这时分辨出那是管明棠的声音,随后陈默然就看到了他。
管明棠看上去和蔡锷一样,疲惫而苍老,此时的管明棠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以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沮丧,更让人感觉惊恐的是,此时,他和蔡锷一样,满面尽是无奈。
“陛下,我们必须离开了,时间已经不多了,闯入长江的海军战舰,正在遭受前所未的炮击,这只能暂时阻挡叛军的脚步,我请求您趁现在还有机会,尽快离开这里。”
蒋百里还是保持着他的恭敬态度,那种恭敬中同样带着一如既往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
“不,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不能在那些该死的叛军面前像一条野狗一样逃跑,朕是四万万国民选择的陛下,朕绝不会抛弃同胞,绝不会让同胞陷赤匪之手”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陈默然从来都不曾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固执,虽然他还没彻底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不妙。
赤匪!
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陈默然似乎明白了一些问题,难道……“陛下,现在徐树铮将军已经带领最后的近卫军向敌人防线发动突袭,他一定能够为您打开一条通道,我们不能让徐将军白白牺牲。叛军的炮兵技术很差,我们完全有机会冲出去。”
而这时,蔡锷猛的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胳膊,陈默然清晰的感觉到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量和那种疼痛。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僵师一般,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决定。
也许,就像是一个看客一般,似乎只是在这里目睹着一切,而不能改变一切。是了,就是一个看客了,就像是灵魂出体一样,可以看到,却无力阻止。
陈默然,看到自己就那样昏昏厄厄的被蔡锷拖出了那间房间,随后飞快的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行进着。
“陛下万岁!”
走廊两侧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空气中除了那种刺鼻的硫磺和焦臭味之外又混杂进了油脂,皮革,士兵身上的汗臭,带着锈蚀气息的血腥,香烟的烟雾,各种各样只用军人才会拥有的气味,过道里闷热的空气浑浊的令人窒息。
而这时,陈默然惊讶的注意到,走廊两侧的士兵和军官大都佩戴着“羽林”徽章,那徽章上的“羽林”的确是“羽林营”的标识,可,可那不过只是“戒指”啊,什么时候,变成了军人的臂徽了。
疑惑,这个疑惑依如之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解释,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都跟上,保护陛下突围。”
蔡锷大声的发布着命令,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臂膀。让陈默然感到疑惑的是,之前的那个固执的自己此时却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的沿着走廊向前走着。
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工事,比陈默然见过的所有类似工事都庞大。大大小小的通道犹如蜘蛛网一般密布,繁杂的就像一座迷宫。每一条过道两边都挤满了人,有士兵,有军官,还有很多穿着各种各样服装的平民,不过从那些平民的衣着可以看出,他们大都是体面人,很有可能来自上层社会。
当他们看到皇帝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主动的行着礼,尽管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绝望。
作为一个看客或者观众,陈默然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是在观看一部关于帝国末曰的电影,现在他看到的一切,就像在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众多关于一个国家末曰的影片里的场景一样,甚至更加的混乱与恐怖。
之所以恐怖,是因为这,这是国家是他嫡造的!
每走过一条过道,都会有几名乃至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军官主动加入这支队伍,当那块标识着出口的标识牌出现在陈默然的眼前时,他发现在自己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军人,浩浩荡荡的挤满了那条可以并排行驶两辆卡车的过道,在昏暗的照明灯下庞大的队伍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应该是让人振奋的景象,现场的气氛几乎可以称之为庄严,但是,作为观众的他还是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刻骨的哀伤,那种悲哀之意是发自内心的,绝望与悲哀交杂着。
那些战士们全都默默无言的站在那里,从他们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那种骄傲与自信。现在,那些战士的脸上只剩下疲惫,一种从精神底层透出来的疲惫,还带着一丝懊丧和无奈,更多的却是绝望和悲哀。
不过,让陈默然倍觉欣慰的是。无论他们的神情多么疲惫,无论他们是如何的绝望,无论他们是多么的无奈,但是作为军人,他们还是保持着固有的军姿,他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他们的眼神中依然还有坚毅的战斗意志。
这些战士并没有丧失他们的信念,或许他们曾被强大的敌人击败过,但是他们的身上还保留着军人的自尊,这些战士也许被打败了,他们也只能被打败而已,没有人能够征服他们,这还是自己的士兵。
此时,在出口处,十几名个士兵努力的转动着出口处墙上的一个巨大的转轮,他们拼尽全力,试图打开那扇也许重达几十吨的大门。
“电动卷扬机被炸毁了,陛下。”
蔡锷低声的在一旁说到,他紧张的来回走动着,不时的朝着身后的军人们看去,似乎他是在担心什么。
终于,在几十名官兵的努力,巨大的混凝土防爆门缓缓的向上翻了起来,当第一丝缝隙展看在人们面前时,一股炽热的空气也随着爆裂的轰鸣声吹进了过道,使得站在最外面的两排士兵都禁不住退下了几阶阶梯。
“全体注意,出口打开后快速冲出去,占据有利地形展开防御圈,你们的职责只有一个,保护陛下的安全!”
蔡锷大声的喊叫着,他的声音不断的被爆炸声打断。
“是,长官!”
整齐的回答在过道里引起了一阵回音。
出口被缓缓打开的同时,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地面冲去,陈默然看到那个“自己”在蔡锷的拉扯下奋力的爬上了最后几阶台阶。随后,他们就如同那些先冲出来的官兵一样被眼前的可怕的一幕惊呆了。
曾几何时,陈默然自认为自己看过无数关于世界末曰的文献以及各种类似的电影,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切实的看到末曰的真实景象。
在他眼里,却是一幕任何人都难想象的,更难以制造出来的这个地狱,这是一个燃烧着的地狱。
此时,他显然是站在一座大山的山腰处,而在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所出现的却是一座正在燃烧着的地狱,在他视线能及的范围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火焰和扭曲着的残骸与喷吐着灰烬的废墟。
伴着隆隆的爆炸声,空气中不断的传来一阵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声,似乎,似乎山下的那座城市场已经完全被荑为了平地,爆炸、火焰,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
那里……那里不是国会大厦吗?曾经那栋大型的西式建筑,可是南京的地标啊,可此时,却已被完全荑为平地,那里……火海正在吞噬那座曾经繁华的首都,帝国之都正在毁灭着,正在崩溃着,就像……就像是这个帝国一样。
而在远处的长江上,两艘不断爆起炸焰的战斗舰正在江面上挣扎着,巨大的炮口仍然不断的朝着江北喷吐着火焰,他们似乎是在阻止着什么,而在江面上,一个又一个黑点,不对,不是黑点,是小船,各种各样的小船,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征集来的小船,都在拼命的朝着江南驶来,而在小船上,却是一面面红旗。江中的大小船泊不断的被军舰或者岸炮打成碎铁,而在更远的地方,那座高大壮观的被视为奇迹,准确的来说,在此之前不过只是存在于图纸上或者皇宫某间办公室的建筑模型上的南京长江大桥,却在断成了数截,显然是被刻意的爆炸所炸毁。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在火焰与毁灭所组成的背景下,陈默然恐惧的望着远处那江面上的红旗,他看着那城中不断升起的红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曾经最让人恐惧的现实,终于无情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了,终于,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他的帝国会毁灭,也知道了为什么,会出现“羽林”徽章的军人,为什么在蔡锷的口中,总是一再的重复着叛军,是的,他们是忠诚的,他们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他们……看来,有人背叛了帝国,是啊,或许,自己一手缔造了这支军队,但是这支军队从未来习惯,也未曾适应过和国内敌人的战斗,他们习惯了同外部敌人的战斗,是了,他们被击败了,被内部的敌人击败了。
难道……这就是噩梦重演吗?
心中涌动着一股绝望情绪的陈默然仰起头,尽管这里似乎远离战场,不过只是不断落下流弹而已,但是他还是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中的灼热,他能够感觉到那灼热的空气,正在烧灼着他的皮肤,他努力的在滚热的空气中汲取着最后的一丝氧气。他想要招呼那些在这个末曰来临时,依然陪伴着自己的大臣们,但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就在昨天,他的帝国依然完好的耸立于东方,从心底里,陈默然明白自己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不过却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一个他最为害怕的、最为恐惧的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说,这,这就是未来吗?不对,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未来。
可,可这个让人心底发严寒的噩梦又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呢?而更让他害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让它停下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天空变成了红色,火红、火红的,那火红,似乎将在吞噬,吞噬整个世界,吞噬这片天地,吞噬所有的世间生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