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五帝道场的事,怎么不去找周场主,反而来找我?”
郑乾没有问商量什么,而是满脸的不解的向连苡仁问道。
“永宁皆道五帝大兴,是因为周商实力高绝,功法精妙,修士敬仰,唯有老夫看出,真正使五帝道场兴起的,不在武事,而在商道!”
连苡仁道:“即便没有周商,还有娄洪,或是其他的高手,五帝道馆传授什么功夫并不紧要,真正紧要的,是那两门走炁生意,是郑老板不计成本的让利。”
“掌握两门走炁生意销路的乾坤商行,才是五帝道场真正的主人!而周商么,或许武道资质高绝,不过是个武夫,既然如此,老夫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一番话说完,连家主脸上的尽在掌握的笑容就没散过,满脸的自得。
只是这番话听到郑乾耳朵里,更像是庸人的自以为是。
“看来二十年前那桩事儿,还是不够深刻啊!”
郑乾悲悯的瞧着连苡仁,就像在看一只放声高歌的井底蛙,一只不知秋冬的二季虫,“乾坤商行掌握五帝道场命脉?我不知道连家主是怎么得出这个离谱结论的。”
“但凡你能倒过头想一想,就该清楚明了。是不是没了乾坤商行,五帝道场的走炁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是换成他洛家商行不能做?还是换成你连家商行不能做?”
“再想一想,要是没了五帝道场,没有周场主,还能有这两门走炁生意么?”
“所以道理应该很清楚,郑某与商行,充其量就是个帮办倒卖的角色,掌控道场命脉?梦都不该这么做啊!”
本来按照郑乾的脾性,是不愿意同连苡仁说那么的,但无奈对方的说法,实在偏得太过离谱,让他忍不住想要反驳。
但被当面驳斥观点的连苡仁并没有生气,甚至脸上笑意反而更浓。
“郑老板是个真正懂行的,说得鞭辟入里,但老夫做了几十年生意,这道理难道会不明白么。”
连苡仁笑道:“走炁生意问世,周商居功甚伟,目前来看,也确实是五帝道场那方的局势更好,主动权更大。但局势这种东西,是会变化的!若是鸡苗不愁卖,自然是道场做大,可要是鸡苗爆产,那不就轮到我们话事了么!”
“我们???”
郑乾对连苡仁说话的内容倒是没什么表示,但对最后这个立场划分,却显得很有意见。
挑着眉向后迈了两步,郑乾与连苡仁拉开距离,用动作表明了态度。
“郑老板先不着急划清界限,且听老夫一言。”
似是对郑乾的态度早有预料,连苡仁满脸从容,成竹在胸:“乾坤商行投入海量成本挣得却只是薄利,或许在郑老板看来如此可以避免乾坤商行被取代竞争,殊不知这般做法却也是大大提升了贵商行经营的风险。”
“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尤其是像修行者这类人。当他们有了方法,又有了财力,贵商行仅有的那一点儿利润,他们也会想办法夺去!”
“老夫可以断言,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永宁城便会出现数以百千计的新世家,且这些世家,全都是经营走炁生意,是乾坤商行最直接的竞争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盘子就那么大,你多一口,我便少一口,到了那个时候,郑老板又该何去何从呢?”
听到连苡仁这番话,郑乾的表情越发怪异,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
但这种表情在连苡仁看来,却是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他接着道:
“似那群武夫,是不应该得到那么丰厚报酬的,因为财富是世间最能助长野心的东西,何况他们本身便野心勃勃,还有实力,膨胀得只会更快!而最后这些愣头青,会蛮横的闯进生意场里,用武道的粗暴逻辑经营,不论成败结局,最后只会将市场搅得一团糟,所以....”
“够了!”
连苡仁说了半天,郑乾只嗅到一股熟悉的腐烂味道,越听越不耐烦,出言打断道:“可如今武者已经得到丰厚的报酬,连家主也应该明白贸然降低收货价,却不降低售价,只会加速他们自立的速度不是么!”
“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如果走炁生意是独一份,当然就跟郑老板说得这样,但若是还有其他人能做呢。”
眼见郑乾没有谈性,连苡仁直接亮出了底牌:“五帝道场来者不拒谁都肯收的道场教学方式,一定是会有大问题的,只说现在,我这边已有不少人学会了走炁赋活秘术。这些日子,各家更是不断派出使者与双排排名前列的学员们私下接触,好些人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说五帝道场的滥收,毫无约束的宽松管理,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所以郑老板,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得选。如果你不肯约束道场,我们这边就会采取行动。”
“一方面我们会培植自己的人,挖榜上有名的道场学员,并铺开走炁养殖的生意,这边可以给他们开到的价格是六个,但是我们白羽鸡的最终售价,是八个,甚至七个!”
“以我们各家的体量总和,在第一个月度就能冲击你乾坤商行三成的市场份额,造成你们大量白羽鸡的滞销。”
“听说郑老板给五帝道场的条件是一日一结?以乾坤商行的薄利,要将养殖场铺开,不知能如今还能有多少盈余,一旦鸡肉滞销,郑老板在道场那边发不出钱来,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老夫多说吧!”
连苡仁目光中满是凌厉的寒意:“生意萎缩,供大于求,道场学员势必收入降低,他们会将怨愤不满算到你的头上,因而反目。届时未有缩减停止鸡禽生意份额。当然,郑老板也可以不计亏损的发钱,老夫让账房算过,这么干最多半年便会断了商行的资金流转,破产关张。”
连家主以为自己是在威胁,但这番话听在郑乾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永宁世家自己贴钱,让修行者获得更加丰厚的报酬,永宁城百姓买到更便宜的鸡肉。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虽然心中狂喜,但郑乾却是一脸不服输的表情,语气更是生硬的要命:“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老把事,连家主做了几十年生意,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么?”
无能为力不一定是讨饶,更多时候是在嘴硬。
郑乾的揶揄在连苡仁听来,就是纯纯的嘴硬,所以他露出一副胜利者的眉眼,从容笑道:“招数不在新旧,只要管用就行,只要人还有贪婪欲望,似这般阳谋哪怕再过一千,两千年,依旧有效!郑老板是个聪明人,乾坤商行能有如今局面不容易,应该明白该怎么选!”
“既然连家主都已经准备妥当成竹在胸了。”
静静听对方把话说完,郑乾不解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干,而是要找我谈呢?”
“和气生财,适才同郑老板说的,都是两败俱伤的下下策!”
连苡仁幽幽道:“若是郑老板肯与我们各家联手,那才是众赢之法啊!”
郑乾闻言眼睛一亮,“众赢之法?听着有点意思,请连家主详细说说,想众赢该是个怎么样的章程?”
“如今周馆主和郑老板都挣得太少了,只要同我们合作,将所有鸡苗养殖场分包给各家经营,今后每成一只走炁鸡苗,周场主便能获得三个大钱,乾坤商行获得两个,这难道不比如今挣得多,并且轻松省力么?”
连苡仁笑笑道:“以郑老板的智慧,应该能够看得出,如此大规模但是薄利的生意,是何等的凶险吧,一着不慎,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啊。收益更高而风险更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在听完众赢的章程,郑乾满脸的懊悔。
看到这表情,连苡仁以为谈成了,正欲出言安抚,却不像对方下一句话,就让人面色铁青。
“我刚刚竟然期待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我真是忙得脑筋都不灵清了!”
郑乾摇头失笑道:“连家主,连丹药这样的行业都能做得枯萎凋零,你是真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啊,以后就别再出来指点生意经了!”
“有什么准备,有什么冲击尽管来吧,连家账房不是算了说,只要你们冲击市场,乾坤商行半年就会破产关张么,咱们可以试看看!”
“看是你们这支世家联盟先崩溃解散,还是乾坤商行先破产关张。”
……
洛氏族地、宗族祠堂
洛氏族人齐聚,满面悲怆。
五帝道场一行原本只是追讨叛逆,却造成了比族战还要惨痛的伤亡。
洛天英的棺椁就放置在祠堂中央,洛晓杰尸骨无存,洛晓俊修为被废。
洛天雄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没注意,洛家的支柱与未来,便同时湮灭了。
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原本只有几根银丝的洛氏家主,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便已是头发花白。
而更让洛天雄心力交瘁的,是族人们的态度。
族地之战过后,族人们心中压抑着的愤怒,此时因为洛天英和洛晓杰的死,全数爆发了出来。
“周商杀我洛氏宗长,此仇不共戴天!”
“请族长立即召回宗门弟子,咱们和五帝道场拼了!”
“哪怕拼尽底蕴向七杀宗委托任务,这一步也绝不能退,退了就是万劫不复啊族长!”
祠堂里,红了眼的洛氏族人们,脑中只有不死不休的争斗念头,他们已经压抑屈辱得太久了。
待到所有族人将情绪宣泄,洛天雄给出了最终决定。
“切磋损毁照单赔偿,全体族人即刻准备迁徙,七日内动身离开永宁城。”
说这话时,洛天雄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毫无波动。
好像躺在棺椁里的并不是他双生兄弟,在山上死去的,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略过了所有商议的过程,洛天雄将洛氏所有族人召集祠堂,仿佛只是为了给出通知。
“洛清,你上山一趟,将洛家这决定告诉周场主!”
待洛清领命离去后,这位引领了二十年辉煌的洛氏家主,跪在了洛天英的棺椁前。
“兄长,感谢您用命为洛氏争来的一线生机!”
……
澄心小榭
这座原本属于洛三少的宅邸,洛氏族地之战后这儿就成了商盟议事聚会的地方。
而由连苡仁主持的聚会与洛三少主持时的氛围,那叫一个截然不同。
如今湖心亭院内,高朋满座,神态轻松,笑语欢声,虽然连苡仁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怎么样,但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好心情。
“既然郑乾不识好歹,那么咱们也就别客气啦!”
“谷饲、场地、农工,咱们各家只要人人出些资源再一整合,规模轻轻松松超过郑乾!”
“先把郑乾的走炁份额占掉,再低价收购乾坤商行的鸡舍,待到将郑乾现有的鸡舍全部占来打掉,今后走炁鸡什么价,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郑乾那人根本就不会做生意,那么好的肉,卖九大钱,真是蠢货,还得是咱们来啊!”
听到郑乾拒绝的消息,众人非但不觉得失落愤怒,反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底层人看来,世界是很大的,机会是无限的,但随着地位的变高,人会慢慢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所有东西都是有限的,人口是有限的,机会是有限的,资源是有限的,生意也是有限的。
郑乾若说愿意合作,对商盟众人而言才是噩耗,竞争可不是。
因为在场的所有世家都明白,眼下的付出,只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抢占郑乾的市场份额。
待到将郑乾挤出去,将来走炁鸡的价格,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作为作用永宁最多资源的一群人,各家商议下,轻描淡写就把各个环节可能出现的问题给解决了。
就在众人喜盈盈觉得这波稳了的时候,各家探子狼奔豕突的闯进湖心亭院,连气都还没喘匀,就扯着嗓子喊道:
“清河武卫上五帝道场追讨叛逆被阻拦,周商更是当众搏杀“炎魔”洛天英,另外,道源宗真传金口玉言,说五帝道场的传授的功法,是超品真功,如今全城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