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苦气的中年妇女骂了一声“小冤家”,跺了脚追出去。临走之时,倒是不忘把地上的旅行包捡起,扔在靠左的第二个下铺,算是也占了位。
等人走了,原本一声不吭坐在靠窗左边下铺的短发女孩呲溜就蹿过来,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夏利车主手里的巧克力。
“呀,这巧克力可真好看。”
可不是,花花绿绿十来个巧克力,都包着亮晶晶的电光纸,还特地做成各种酒瓶的样子,有趣又好看。
“吃吧,自己挑。”夏利车主热情的招呼。
短发女孩左看右看,犹豫不决,哪个都喜欢,哪个都想要。最后索性挑了一个最大的,握在手里,还舍不得吃,翻来覆去的看。
夏利车又来给罗芙馨。
“这位小同学,你也拿一个。”
她没扭捏,随手挑了个做成茅台酒样子的。
剩下的,夏利车主就全给了自家妹妹。黑胖女孩随手捏了一个,撕开包装纸整个塞进嘴里大嚼,一边嚼一边大呼冤枉。
一个床铺搞得好像她怎么欺负了人似得,真别扭。
就着她的抱怨,罗芙馨大致搞清了这一场闹剧的来龙去脉,果然还是为了争床铺。
宿舍里最先到的是短发女孩,叫马春芳。她也是从陆桥镇中学来的,中专没考上,又不想去读技校,索性上高中。她一到就挑了靠窗左边的下铺,这是整个宿舍最好的床铺之一。
第二个到的却不是黑胖女孩,而是那个白瘦清秀的妹子,叫白雨,是江城市本地人,也不知为什么不走读,偏要住校。中考成绩全市第三,老师眼里的种子选手。
白雨挑了靠窗右边的下铺。还没开始打扫,夏利车主和黑胖女孩也到了。
黑胖女孩叫柏丽娜,她哥哥也就是夏利车主叫柏文强,是个布商,在江城市轻纺街也一个门市部,有钱大款。
黑胖女孩虽然后到,可也想要好地方。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哥哥拿钱给妹妹买床位,一口价五十块。簇簇新的五张十元钱,直接拍在桌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春芳当时就心动了。然而她才心动,有人已经行动。不是对面的白雨,而是陪同孩子一起来的白雨妈妈,也就是那个一脸苦相的中年妇女。
一把抓住桌上的五十块钱,伸手指着自家女儿的床位道。
“我们家的换给你!”
柏丽娜就对着床铺一挑下巴。
白雨妈妈很识趣,一把扯下床铺上的旅行包,随手扔在地上。
这一扔,把当时愣住的白雨惊醒,立刻叫起来。
“我不换!”
柏丽娜可不管她,一把拎起自己的大皮箱,咣几就搁在床铺上,把位置占住了。
白雨气得瞪她,自然是毫无用处。于是扭头跟妈妈争吵,不要暴发户的臭钱,要床铺。被自家母亲伸手在背上拍了两下,骂了几句。大意是一个床位而已,换了就换了。五十块钱可是真金白银,买肉买米买油买布,样样能用。小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点也不疼惜家长。
把白雨气得脸白眼红,眼泪汪汪,最后哭着跑出去。
罗芙馨听他们闲聊,连擦带洗,手脚麻利的把床铺就收拾好了。这活她不是头一回了,前世上中专也是住宿舍,有经验。
把抹布搓洗干净晾在窗台外的铁丝上,她擦干手。
“爸,来的路上我看见学校周边有卖杂货的地方,你陪我去买点日用品。”
虽然家里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可真到了宿舍还是发现缺了东西。一中门口就有杂货店,东西齐全,很是方便。
和舍友道别,带着父亲一起出去在学校附近的杂货店去。
城里的小杂货都比陆桥镇的花样多,各种日用百货琳琅满目。罗芙馨买了脸盆和暖水壶,还买了肥皂盒和一块香皂一块洗衣皂。怕她钱不够,老父亲偷摸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五块钱来补贴给她。
罗芙馨哭笑不得。
“爸,我有钱。”
有钱?她还当自个那七十块钱的奖金是花不完的哟!照她这个大手大脚的趋势,别说七十块,七百块都花没了。
“你有钱是你的,这是爸给你的,拿着。”
硬是塞给她。
罗芙馨只好收下,心里暖暖的。
临回宿舍的时候她又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一斤青皮桔子,准备带回去招呼舍友一起吃。大家都是第一天见面,礼多人不怪。
回到宿舍,又新添了三个室友,连带着白雨的妈妈也回来了,宿舍一下就满了。
人多嘴杂,家长们攀谈起来,一来二去就说道孩子们的成绩。一说成绩,一脸苦相的白雨妈妈终于露出几分喜色。她家白雨成绩好,中考全市第三,很是值得夸耀一番。
周连富也不怯,老实汉子不善夸耀,只说女儿本来已经被中专录取了,但孩子想考大学,家里就让她上高中了。
农村孩子放弃中专来上高中,考大学,这可稀罕的很。马春芳一脸羡慕又遗憾。这要是她,绝对去上中专,才不来念高中呢。可惜偏偏不是她,怎不叫人羡慕嫉妒。
说起成绩柏家兄妹就沉默了,尤其是柏丽娜噘着嘴一脸不以为然。成绩再好有啥用?大学生挣钱能比她哥还多?要不是大哥非要她上学念书,光宗耀祖,她早就挣钱做生意去了。
要赶着回去,周连富在宿舍坐了一会,就的起身回程。
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饭要吃饱,觉要睡好。别光顾着念书,也要顾着身体。有什么事就赶紧回家,找爸妈。下个月国亲放假,一定要回家。
她一一应下。
把父亲送到公交车站,临行把两个桔子塞给父亲,连同柏家兄妹给的酒心巧克力。
“爸,桔子你留车上吃,这巧克力给福彬,怪稀罕的,叫他尝个鲜。”
周连富要推辞,赶巧公交车就来了,她赶紧把父亲推上车。
目送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不时从车里探出头来张望自己,罗芙馨渐渐红了脸颊酸了眼圈。
明明内心早已是个见多识广的成年人,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她还是生出离别不舍的小儿女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