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火灾因为发现的早,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和财产损失。除了林阿根因吸入浓烟造成窒息死亡之外,其他只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因为逃难有扭伤和烧伤。但楼道内的东西被焚毁不少,各家各户都有损失。八十年代末人民生活水平才将将温饱,大多数人都是“破家值万贯”,这些损失也够肉疼的。
出了人命,在国内就是大事。五凤路社区协同派出所一起,对社区范围内的闲散青年进行了一次大整顿。除了放火的那位,连带着其他相关人员也都被关押起来。甚至还抓到了两个通缉流窜犯,一并关在看守所里等着法院判决。
一时间,社区风气大有改善,人民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得到了保障。
大部分街坊还是同情林阿根夫妇,毕竟人死为大。都是林国富造孽,老两口也是命苦。可也有那小心眼家里损失大的,忍不住埋怨他们夫妇两个包庇儿子,这才惹来这帮阿飞放火。要是林国富早点投案自首,那会有这场祸?害人头,扫把星!为了防止再有人借着这个名头来捣乱,坚决要求把林家人赶出弄堂,不许阿根嫂回来。
可怜阿根嫂躺在医院里,得知丈夫被咽呛死了,街坊邻居不许自己回家,这一回是真的哭瞎了眼——视网膜脱落。
林国富是在出事三天后,从躲藏的下水道里爬出来,在垃圾桶里翻找剩菜剩饭时,看到一张包过油条的旧报纸上的新闻,这才知道老父亲已经死了,老母亲则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一想到是自己害了父亲,他心如刀绞。受够了这东躲西藏,过街老鼠似得日子,他决定去自首。
其实他早就想自首了!可蝼蚁尚且偷生,华国伟说他这算是故意杀人,要挨枪子的死罪,他心里就打鼓。他要是挨了枪子,那老父老母谁来赡养呢?老两口百年之后,他这个当儿子还得操持丧事,摔盆打幡。要是没了他,老父老母岂不是活不好,死不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能逃出升天,老父亲就因他而亡。他怕自己再躲下去,连仅剩的老母亲也跟着送命。不能再等了,老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还不如去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再说了,这件事完全是受了华国伟的挑唆,他不是主犯。只希望受害者的家属说到做到,只要他自首就给予谅解。
天还没亮他就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偷偷的五凤路派出所门口去蹲着。一大早所里的老警察上班,看到这么一个黑咕隆咚的玩意蹲在门口,吓了一跳。
定睛一瞧,发现是大家都在寻找的林国富,当即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胳膊,怕他跑了。
林国富一点没挣扎,跪在地上朝老警察拱手。
“大爷,我是来自首的。我知道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妈。”说完就给老警察磕头,一边磕一边哭。
看他一点不挣扎,很配合的样子,老警察赶紧把他扶起来,带到派出所里面。用手铐把他铐铁窗栏上,见他脸上全是滋泥,嘴唇都干得裂开,赶紧倒了杯水给他。
可怜林国富打昨天中午到今天就没吃过一粒米喝过一口水,这一缸热水捧在手里,眼泪又被熏得直往下掉。
“大爷,有吃的么,我饿。”
老警察叹口气,在办公室里翻了翻,找到半筒快过期的月饼,递给他。
他抓过就往嘴里塞,吃的喉咙噎住了也不停。
等葛立军和其他警察来上班,看到林国富,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宝贝给找到了,这事闹的,从报纸到电台,人尽皆知。再闹下去,只怕就要上新闻联播了。要是还找不到这宝贝,那他们五凤路派出所可就要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大脸咯。
为了尽快把案情搞清落实,好早点结案。派出所决定把林国富的老娘阿根嫂找来,好好跟他谈谈,让他坦白交代,争取夸大处理。
得知儿子投案自首了,医院里的阿根嫂爬到窗口上要跳楼。她怕儿子认了罪,挨枪子,那老林家可就绝了后。派出所的同志和医生护士们赶紧跟她喊话,叫她别冲动。林国富是自首,国家对自首有宽大处理,绝对不会判死刑的。副所长葛立军也跟她解释,这趟过来就是请她过去和林国富谈谈,让孩子彻底交代案情,把事情搞明白。只要他不是主谋,就不用负主要责任,不但不会判死刑,而且还会被轻判。
听了葛立军的保证,阿根嫂这才从窗台上爬下来,一下来就要给他下跪个头,求他救救孩子。
葛立军吓得赶紧扶住老太太,搀到病床上躺下。
为了稳定阿根嫂的情绪,两拨人有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宽她的心。
等把阿根嫂从医院接到派出所,林国富已经洗了脸,换了身衣服,也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头。母子两个相见,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尤其是林国富,跪在地上抱着老娘的腿嚎的声嘶力竭。一边嚎一边劈自己的巴掌,说对不起爹娘。
阿根嫂也流泪不止,抱着儿子的脑袋怎么也不肯撒手。
在场的人看了都跟着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的一家子,就因为这一步错,搞得家破人亡。所以说这人呐,千万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不光害己,更连累父母。
等母子两个情绪都稳定下来,葛立军就把林国富带到审讯室,开始正式问话。
阿根嫂被安排在审讯室隔壁,好让她能听到声音安心。
魏冉接到电话,得知林国富投案自首,便也过来旁听。
林国富也听了那天星语心愿的特别节目,晓得自己投案自首的话,哪怕真是故意杀人也不会被判死刑,总之命是一定保得住的。但正因为保住了性命,所以更加渴望自由。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也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名,更为了给受害者和社会一个交代,他毫无隐瞒的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
正如罗芙馨猜测的那样,这件事果然和华国伟有关,而且他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