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强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依着本心他当然绝对相信罗芙馨的审美。他是靠她发财的,要是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未免太没良心。
可他自认在轻纺街也多少算个“老江湖”,虽然一直做花型,可毕竟也看过不少床品花样,摸到点门道。依着他浅薄的经验来看,这个花型……
“这个花型……我看着……总觉得尺寸不对。”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小福星年纪虽小,可却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脾气。就算他说的不对,她也一定不会见怪。反而他这会要是不说明白,在心里存了疙瘩,将来有了事,大家都不痛快。
“哪里尺寸不对?”罗芙馨果然没生气,反而睁大眼看着他,似乎等着他来指出不对。
这让柏文强更加疑惑了,莫非她早就知道尺寸不对?可这是为什么呢?还是说,这是对他的考验?
伸手搔了搔脑袋,他又把整个花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伸手指着花型中央那个龙凤呈祥的大团花说道。
“你看这个团花,会不会太小了?”
“太小了?怎么说?”
“你看啊。我们这个胚布是四尺半,实际做下来去掉两边布边再加上水洗缩水,有效可用的布副只有不到四尺。现在市面上常见的被套布,都是用三尺六的布,四周拼接上一圈做成四尺半到五尺,这样盖在双人床上刚刚好。可你现在设计的这个图案,中间这个团花只有一尺半,旁边留出噶许多空档,就算将来去掉布边和缩水,两旁边空出来的布还有两尺多。这个样子,做成被套床单铺上去,个么当中央直笼统一排团花,孤零零的有啥好看啊?”
他做这一行看得花样没有一千么也有八百,总有点心得。这个花型,反正他就是觉得有问题。
图样是很好的,龙凤呈祥,喜气洋洋。可尺寸绝对有问题!
看他一副郑重严肃的样子,负责花型绘制的柏丽娜和刷底色的郑美丽一起,忍不住捂着嘴噗嗤笑开了。
“笑什么嘛,我是不懂什么艺术不艺术,我就是实话实讲。”被小姑娘笑话,柏老板脸面有点下不去,委屈的一摊手。
罗芙馨赶紧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赶快把b版也给他看。”
“皮版?怎么还要印皮的?不是说好了做棉布的么?”柏文强一头雾水。
“什么皮的毛的,是abcd,英文字母的b。哥你真得多读书了,当老板也得学点文化知识。”柏丽娜忍不住埋怨自家阿哥,噘着嘴把另一个花型也拿出来。
瞪一眼自家妹子,柏文强心想如今正是挣钱的好时候,哪有功夫去读书。伸手接过b版花型一看,还是皱眉。
“怎么这个花型的尺寸也这么古怪?”
这花型一看就是跟那个龙凤呈祥是姐妹款。那个是团花,这个是条状。花边不像花边,花型不像花型。摆在当中,直接铺也是孤零零的,对裁开又不知道能干嘛?
总之一样稀奇古怪!
“就是要稀奇古怪才好!喏,诀窍在这里呢!”罗芙馨接了话,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床品设计稿摊开给他看。
难道还有第三个花型?柏文强都惊呆了。接过来一看,却不是花型,而是设计稿。
一看这设计稿,他的双眼就跟通了电似得,叮一下就亮了。
这次设计的床品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小福星搞了个大手笔。
以前都是一个花型就做定所有,这一回却是用两个花型,剪裁拼合在一起,用不同的组合的方式作出床单被套和大小枕套。难怪尺寸都这么古怪,原来是要裁剪后再拼接。
这就等于给花型加了密,没有正确的密码,这两个花型就是“乱码”。别人就算盗印了花型去,拿着“乱码”也做不出正确的成品。就算勉强做出来了,也是个“十不全四不像”,这种床品谁会要?做多少都是赔本买卖,砸手里。
盗印花型都是为了赚钱,赔本的谁要干?如此一来,岂不比把花型藏着掖着更防盗!
柏文强喜形于色,可转念一想,又有疑虑。
如此一来,盗印的人是要倒霉了,可他们自个的成本也要上升。毕竟做一个花型只要开一个版,做两个就得双倍。另外,还是那句老话,布印出来总是要卖出去的。就算能让一开始盗印花型的人掉坑里,可等他们把做好的床品往外卖,这秘密依然保不住。别人买一套床品,回头自己也学着拼接去,还不是照样能盗走花型?
罗芙馨点点头。
“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别个非要盯着我们盗版,那也是防不胜防。可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干活,不挣钱。只要我们自己能创新,走在别人前头,就能吃头口水,挣头碗饭。他们要挣,也只能捡我们吃剩下的。这就是区别!你说,你是想吃头口水,还是想吃别人的剩饭?”
那当然是要吃头口水!这领头的才能挣到最多的,往后是一蟹不如一蟹,烂大街的货不值钱。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你想挣的比别人快,比别人多,就得多付出,多创新。”
柏文强点点头,心服口服。
那还等什么?机会不等人,发财要趁早,赶紧的行动起来。
把两个花型往肋下一夹,柏文强伸手做个潇洒的动作,转身就跑工厂去。
他心里是准备挖坑等人往里跳,可到了厂里却要做出十二分严肃认真的“防盗印”的架势。
花型明明是上午就拿到了,可不着急开版,而是找车间主任和打样组长吃饭。
把两位小领导请到小饭馆里,好酒好菜一顿招呼。推杯换盏之间,柏文强自然是大叹苦水,抱怨自家的好花型都被一班盗版给糟蹋了。两位小领导闻弦知音,纷纷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他的花型一定“严防死守,密不透风”,花型要是从厂里漏出去,尽管找他们两个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