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们不会画画,可外面会画画的人多得是。学校美术老师,甚至一些民间画家,都成了卖布老板们的挖角对象。好这一下子,江城市能画画的人都给这班卖布的包圆了,统统去捣鼓“新花型”。
虽然这都是瞎整瞎搞的土办法,可却给轻纺街注入了一股新能量,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出新花,市场里又恢复了开业之初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热闹。
虽然大部分的草根创新都以失败告终,但十个里成功一两个,也够鼓舞人心。而且这些老板也有小聪明,完全创新风险大,可仿照着流行过的花型做类似的新花型,成功的几率就更高。
而且这种模仿还不必承担“盗印”的风险,可谓一举两得。这便又让轻纺城在开年就刮起了一股新潮流。
论草根派,如今柏文强隐隐有了领头羊之势。听说他要出新花型,一时间轻纺市场里人人骚动不已,都等着他出新,大家好看样学样。
制版室里,老师傅打开他的新花型。
灯光下,祥龙绕瑞凤,龙是金龙,凤是彩凤,映衬着鲜红的底色,端的是五彩缤纷,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真叫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啧啧称赞!
只是这个尺寸……有点怪!
老师傅是一片好心,提醒他一句。然而柏文强自个心里晓得这是个“坑”,却在脸上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摆了摆手道。
“我有数,这是设计师设计好的,你们不要管,就照这个图样画的来就好。一定要严格按照设计师定下的尺寸,我有大用场的。”
哦哟,还有大用场?听着就觉得意味深长,看来柏老板这一次要搞个大手笔。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老师傅也就不纠结,当即招呼小徒弟干活。制版的也喜欢画好看的新花型,到时候印出布了,卖的火了,脸上也有关。
看到眼前这个“祥龙瑞凤”,小徒弟是满心欢喜,拿出透明的塑胶片和画笔,蒙在画稿上,就仔仔细细的打格子,画好界线。
把大花型分割个小块之后,师徒两个一人负责一块,开始描画起来。
制版是个细致活,柏文强可不敢打扰两个师傅干活,就安安静静在旁边打瞌睡,摆出一副“严防死守,杜绝泄密”的姿态。
这一做就做到后半夜一点多,师徒两个明天还要上班,不能熬太久。柏文强便把画样收了,请二位请了宵夜,送回宿舍里去休息。
他自家则在小饭馆里眯了一会,天一亮坐头班公交车回城。等天黑了,又坐车过来,带着画样回到厂里,请两位师傅继续开工。
如此经过三夜“苦战”,这“祥龙瑞凤”就描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排版。这排版也不是轻松活,尤其他要求尺寸完全按画稿来,丝毫不许误差。
制版室的小领导带着排版的老师傅一起,两个人量了又量,算了又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给他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晒片出网版,又得费不少功夫。
每一个布样上机器做大货之前,都需要出小样,确认花型无误。像床品这类面积格外打的花型,不仅要出小样,还要出一比一的打样。只有小样大样都经过确认,才能正式做大货。
制版室里忙得热火朝天,机器开的隆隆作响。先制作小样的网版,因为是小样,所以只做主花型部分。小网版出的快,不到半天就都做好了。
外面早已翘首以盼,大家都听说了,柏文强又弄了新花型,宝贝的不得了,怕被人偷,是一眼不错的盯着。
凡事见过的,都说这花型如何如何富贵,如何如何新颖,越发让人听得心痒难耐。
如今听说他小样的版子终于要做好了,大家都舒一口气。就等着上台板打样,大家好一睹真容!
哪里晓得柏文强个“贼胚”,版子做好了他偏偏不着急不打样,反而叫人把这一批丝网都封起来,送到仓库里堆着。
这不叫人白期待了么!
不仅不打样,他转手又拿出一个新花型,还在制版室里耗着,继续制版。
这不是耍人玩么!要不是看在他又拿出个新花型的份上,大家非砸烂他的丝网。
外面人急,柏文强是一点也不急。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制版室里,心里可得意了。
不要急,慢慢来,戏文要唱足,才好叫更多的人掉坑。为了把这些扒着他吸血的玩意坑个惨的,他可把自己都往坑里塞。在制版室里熬了六天夜,熊猫眼都熬出来,人也老了一截,别提多难看。
这边制版室做版,那边打样间也开始出色样。
小福星的图纸画的精细,不仅有花型,还有色卡,方便配色。
她活做的地道,外面都猜柏文强是从正规国营厂里挖了个大师傅。只有红彩布业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早就在几家国营厂里打听过了,没有这个人。也问过了教柏丽娜画画的老师,也不是这个设计师。
红彩布业是打算高薪挖角,可找不到神秘设计师,只能作罢。
也有人猜这个神秘设计师是不是就是柏文强自己,可柏文强要是有这能耐,也不至于现在才发财。
还有人说他是“被神仙点化过了”,这又太玄乎,只能当个笑话听。
找不到神秘设计师,大家就只能跟在柏老板屁股后面捡剩的吃。可总拣别人吃剩下的有什么意思,就算打价格战把人挤兑死了,自个也伤元气。毕竟价钱压下去,得便宜的事买家。
只有弄到设计师,自个喝头口水,让别人吃洗脚水,那才好。
柏文强这回一次弄了两个花型,一看就是要搞大的。红彩布业的老板郭利发早就发下话去,重金购买文强布业的新样布。
一块样布就给五百块,两只花样就是一千块!乖乖,工厂里的工人一年也挣不下一千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人心动。
柏文强的样布还没出,底下就已经是群狼环伺,都等着吃他这口唐僧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