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给“姨母”许贤妃写信去了。
海棠跟着兄长海礁回正院,见祖父祖母还在上房里说话,便给兄长递了个眼色,兄妹俩转道去了后院。
这会子马昌年媳妇跟着婆婆马婶到前院收拾残局去了,葡萄在正院西厢房里陪胡氏母子,后院除了海棠兄妹俩,再无旁人,他俩可以放心说话。
海礁便问:“小妹,你方才忽然提醒金嘉树,让他给许贤妃写信,真的是为了打听归夫人与许贤妃有何旧怨么?”
海棠回答:“她俩之间到底有没有旧怨,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我是觉得,长安这里的情况,必须让许贤妃心里有数才行。有需要的话,她可以请周太后出面,压制一下归夫人,免得归夫人以为离了京城,周家又会保她,便整天想要作妖。
“况且,金嘉树经常给许贤妃写信,也能培养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他们自打分别后,就再没见过面了。如今许贤妃又有了八皇子,对金嘉树的关爱很可能要分薄一半。但如果金嘉树时时写信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近况,时间长了,她对金嘉树的感情又会重新培养起来,会记得关心他的生活,替他解决那些有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和事。这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海礁被她说服了:“没错,许贤妃在京城,若能想法子让孙家自个儿乱起来,没空理会远在长安的金嘉树与吴家人,也腾不出手来在长安闹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叹了口气,“归夫人在慈宁宫里住了好几年,那时许贤妃还是宫人,又没打算长留宫中,说不定就透露过自己的身世来历。万一归夫人也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还生过一个儿子,那就不好了。她一旦猜出了金嘉树的身世,在外头胡乱嚷嚷,对许贤妃与八皇子都没有好处,对金嘉树的前程更是一大打击。”
海棠想了想,便把吴琼透露的“榴花”这个人的消息告诉了兄长。
海礁讶然:“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但若吴琼说的是实话,那许贤妃当年就是跟这个榴花一同从坤宁宫的大火中逃出来的。我们当初曾疑惑过,许贤妃初进宫,如何能认得去慈宁宫的路?如今既然知道她有同伴一同出逃,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榴花是吴皇后身边的宫人,自然熟悉宫中道路,能带着许贤妃逃往慈宁宫。”
太后收留了她们,不久后又把归夫人母女以及吴珂接进了慈宁宫中,从此闭门封宫,不理前朝后宫之事。几年后六皇子死得不明不白,事情是榴花做的,皇帝和孙贵妃却怀疑上了归夫人,周太后不得不将吴家人送出宫去,安排他们入住承恩侯府。由于归夫人害死六皇子的嫌疑一直没洗清,她得不到皇帝宽恕,连带吴珂、吴琼也始终不敢在人前露面,直到承恩侯匆忙将他们送来长安为止……
海礁不解:“为什么榴花始终没站出来承认自己所为?”
皇帝与孙贵妃都知道是太后庇护了归夫人,当归夫人背上害死六皇子的嫌疑时,太后就已经承受了皇帝与孙贵妃的迁怒与怨恨。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说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同样要承受皇帝与孙贵妃的仇恨,说出实话,至少能保住归夫人。
哪怕榴花与归夫人都一样受周太后庇护,在孙贵妃迫害下保住了性命,才有了伤害六皇子的机会,但归夫人的女儿吴琼毕竟是周太后亲姐姐的亲孙女,再加上还有吴珂在,哪怕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未来着想,周太后也该尽力洗清归夫人身上的嫌疑吧?
太后再看重榴花,也没有为她牺牲吴家三名幸存者的道理。她就不怕孙家出于仇恨,当真对归夫人下了死手,连累得后者身边的吴家遗孤也双双送命吗?
海棠只能猜想:“兴许这个榴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周太后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反倒有可能会被皇帝误以为她是在为真凶开脱。”
海礁抿了抿唇:“也有可能……榴花是真凶不假,但归夫人也并不无辜。榴花是吴皇后的心腹宫人,归夫人则是吴皇后的弟媳,两人必定是认识的,又都为吴皇后母子与吴家人的惨死而仇恨孙家。若说她们是合谋报复,才害死了六皇子,那就算榴花死了,也改变不了归夫人同样是罪人的真相。周太后又有什么可辩解的呢?她没有将归夫人与榴花一并交出去,反倒把归夫人母女与吴珂一同送出了皇宫,已是冒了触怒龙颜的大风险了!”
也不知道归夫人是装傻还是真傻,对于冒了大风险保住她性命的周太后,她居然还有脸抱怨?
海棠满脸嫌弃地说:“这个女人很麻烦。她人品不好,人又蠢又毒,偏偏因为她是吴家的幸存者,又有吴琼这个亲生女儿在,周家总要看在老姑太太的份上,不能对她下狠手,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还让她自由出门。再让她这般无所顾忌地胡闹下去,别说吴家兄妹的人缘、名声会受影响,就是庇护他们的周家,也有可能会因为她闹出来的事而惹上麻烦。”
皇帝对周家本就有偏见,又猜疑归夫人害死了六皇子,万一他看到归夫人在周家庇护下,在长安上串下跳,过得好不快活,心里不爽了,迁怒到周家身上怎么办?周家如今好不容易才跟皇帝缓和了关系,若是双方再次闹翻,只会让孙家得了便宜!
海棠紧皱眉头,只觉得周家对归夫人太过宽厚了。就算他们想要厚待吴家遗孤,好生教养吴珂、吴琼,并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与前程就行了。对于归夫人这种既非吴家血亲,又有个叛徒娘家,本身人品行事都不过关的人,让她在镇国公府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何必再让她出来害人呢?软禁着不行吗?
海礁道:“今天之后,归夫人肯定会招来不少怨言。镇国公夫妇对她的管束也会更严一些。她为了躲羞,应该会老实一段时日,暂时不敢再闹腾了。”
海棠不以为然:“暂时而已,等事过境迁了,难道她真的会老实下来?不管是闹着要把女儿嫁给周家子弟,还是拦着侄儿吴珂求学,又或是吵着让周家人帮归家人升官,她想达成的愿望还多着呢,自己却无能为力。既然知道周家宽厚,她岂有不闹腾的道理?”
海礁挑挑眉:“别的不提,这回她差点让周奕君的亲妹妹落入孙家爪牙手中,又害人受了伤,想必也没脸再逼周奕君娶她闺女了。哪怕她脸皮太厚,不管不顾的,周奕君也能毫不客气地拒绝。”
希望如此吧。
海棠不置可否:“还是得想个办法,让她真正懂得投鼠忌器才行。不然这一天天提心吊胆的,谁知道她哪天又暴雷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海礁沉吟不语。若说到让归夫人投鼠忌器……
海棠进屋子穿上外出的衣裳,披着斗篷走了出来:“我得去镇国公府还马和刀,再探望一下雪君。哥哥能陪我走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