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惨死的人,一辆归来的马车,让整个山庄里的人全都陷入恐慌。
他们这些人,一大部分都是从江湖上招募而来,图的钱财。
所以他们对于长孙无忧来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忠诚可言。
然而忠诚这种事,历来都是相对的。
往往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合作,比所谓的忠诚更加牢靠。
所以现在山庄里人心惶惶,可是每个人又都会想着,自己不是倒霉的那个。
人在绝大部分时候都会特别迷信两件事。
第一点是倒霉的不会是我,第二是坚信第一点。
“暂时封闭山庄,不许再有人出去。”
长孙无忧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如有人私自外出,就算在外遇到危险,山庄中的人也不可出去救援。”
“是!”
她手下人全都应了一声。
“还有。”
长孙无忧看了看那辆马车:“把那些牌子都烧了。”
说完后转身走了。
没多久院子里就浓烟滚滚,那些马车上拉回来的牌位在院子被堆成一堆焚烧。
也不知道那些木牌的木头是什么树木,烧起来竟然这么大的烟气。
而且在烟气之中,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奇怪的香味。
然而只一刻之后,前院的就有人忽然倒地不起。
不远处的人看到同伴摔倒,连忙过去想要扶起来,结果才走了几步也摔倒在地。
陆陆续续,前院不少人都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他们的感觉基本相同,都失去了力气,浑身酥软。
长孙无忧提前回到后院,所以没有什么事。
她听到有人报信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那些木制的牌子有问题。
可是这会儿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因为她住在后院,所以招募来的那些江湖客,大部分都在前院。
她立刻抓了一条毛巾过来,用水浸泡后蒙在脸上。
等赶到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至少百十个人倒在地上。
人都有好奇心。
焚烧这些木制牌位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在附近围观,不少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然而用计的人,大概对人心格外的了解。
利用的就是人的好奇,人的聚集,这一把火烧出来的迷烟,放倒下了前院七八成的人。
距离稍远些的倒是还能坚持,可也已经头晕目眩。
“把火灭了。”
长孙无忧立刻喊了一声。
脸上同样用湿毛巾蒙住的裴朗拎着两桶水跑过去,水泼在火焰上,烟气一下子又大了起来,像是爆开了一团黑雾似的。
裴朗吓得连连后退。
好在是火被浇灭之后,烟气很快也就小了。
裴朗又来回跑了两趟把火彻底剿灭,冲的院子里到处都死木灰。
就在这时候,山庄前门外边再次出现了铃声。
长孙无忧往门外看过去,一辆很奢华的马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这辆车,是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马车比寻常人家的车要大一圈。
车厢坚固,隐隐约约可见金属光泽,或许还包了铁皮,寻常弩箭羽箭怕是也难以击穿。
拉车的四匹马高大神骏,只一眼就能看出来绝非凡品。
有八名骑士保护着马车到山庄门外,这八个人一样的装束,藏蓝色的衣服,外边有黑色的皮甲。
八个人头上都带着面具,金属打造,只露出一双眼睛。
裴朗大步走到门口,看着马车吼道:“什么人!”
赶车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身材好的不像话。
细-腰-丰-臀,下车的时候,身材被衣服勾勒出来,令人目眩。
这女子下车后把车门打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待。
马车里,两个侍女下车,抬下来一把椅子,这椅子一眼看起来就很值钱,镶金配玉。
所有的名贵,都是简单粗暴,一眼可以看出。
一个也带着面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穿一身月牙白的锦衣,身材修长瘦削,但看着并不孱弱。
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把椅子抬到山庄门口,那锦衣公子迈步走过来,就在门口坐下。
啪的一声,他手中折扇打开。
这一把扇子的价值,也许就是一户寻常百姓一辈子都积攒不够的财富。
偏偏是扇面上的字,就显得有些不搭调。
那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长孙无忧就被这个动作吸引了注意力,然后看到扇子上写了三个字。
可怜人。
裴朗见这人如此气场派头,也不理会他,立刻就怒了。
他上前就要动手,却被长孙无忧喊了一声拦住。
长孙无忧背着手走到前边,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人。
“你既然是想杀我,为什么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她问。
锦衣公子摇头:“不露出来,是因为会吓着你,你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把你吓坏了就显得不君子。”
长孙无忧问:“山河印?”
锦衣公子这次点了点头:“猜对了。”
长孙无忧倒是不生气了,也不害怕了,反而有一种释然。
“你们真的是胆子大。”
长孙无忧道:“你们就不怕被宁王的人发现?以他现在对山河印的态度,你们只要露面,就必然没有一个能逃脱。”
锦衣公子似乎有些不认可,他耸了耸肩膀。
“无忧公子,你应该了解山河印。”
听到锦衣公子叫出这个名字,长孙无忧的眉角微微一抬。
这个称呼,并不是山河印的每个人都如此叫,而是只有特定的几个人会这样称呼。
因为知道这个称呼的,一共也没几人。
只是因为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位门主曾经称赞她说,英姿飒爽,尤胜男子。
还说了一句,你这样的女孩子,稍稍打扮一下,男装出行,世上那些自认为翩翩气度的公子,都会自愧不如。
所以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都笑称她为无忧公子。
“当时只有那几个人在。”
长孙无忧道:“你既然知道这个称呼,也必然是当时在场的人,所以又何必要遮着脸?”
锦衣公子叹道:“你就当我是害羞。”
长孙无忧道:“我已经和山河印并无关系,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山河印的事,你们何必如此?”
锦衣公子抬起折扇扇了扇,那扇面上可怜人三个字就好像活了一样,在长孙无忧眼前跳来跳去。
这三个字,好像针一样刺穿了长孙无忧的自尊。
“无忧公子,我不是来杀你的。”
锦衣年轻人道:“我来,是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可怜人的故事。”
长孙无忧道:“那你就讲好了,我也想看看,这个可怜人到底有多可怜。”
锦衣公子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就是一声叹息。
“曾经有一个受万千宠爱的小姑娘,自幼聪慧,又好学,不管是文才武艺,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类拔萃,远超同龄之人,无论男女。”
长孙无忧笑了笑:“听起来,说的像我。”
锦衣公子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她的家族,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山河印的人,而且身居高位。”
长孙无忧叹道:“越来越像我了。”
锦衣公子道:“她的父亲在山河印中,位居第三人,手握重权,奈何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他抬头看了看长孙无忧。
“所以,这个小女孩很早就开始接触山河印,她的父亲,也开始把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突然有一天,他的父亲对她说,宇文尚云被重新启用,掌握重兵。”
“他说,女儿啊,为父舍不得你,可是为了家族,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小姑娘觉得,也是该为家族做一些事了,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她被安排和宇文尚云巧遇相识,然后坠入爱河,然后如胶似漆。”
“再然后,她父亲说,是时候考验一下宇文尚云了,让她回到家中,结果宇文尚云真的跑到她家里,把她从家里偷了出去。”
“那个时候他父亲确定,宇文尚云对他女儿是真心实意,而那个时候,小姑娘也发现,自己陷进去了。”
锦衣公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一个可怜人。”
长孙无忧居然还笑了笑:“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似乎还没有什么可怜的,有人能得两情相悦,不可怜。”
锦衣公子道:“我说的不是她可怜,是另一个年轻人男人,和她从小就有婚约的那个。”
长孙无忧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锦衣公子道:“小姑娘的父亲想着,女儿陷进去了就陷进去了,反正宇文尚云可以利用。”
“谁想到,宇文尚云被调到了冀州,去招惹不该招惹的李叱,被人家打的兵败身亡。”
说到这,他看向长孙无忧:“到这的时候,小姑娘是不是就开始变成可怜人了?”
长孙无忧怒视着他,不说话。
锦衣公子道:“与她有婚约的那个年轻人啊,也是白痴......还特意派人去了一趟长孙家,告诉她不要冲动,也可以解除婚约。”
“但她啊,已经被仇恨迷住了眼睛,只想着为那个男人报仇,所以无视了这样的好言相劝。”
锦衣公子道:“她回到家里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家族,倾尽全力支持她。”
“她的父亲也很为难,也很痛苦,如果不支持,他的女儿就会一辈子被仇恨折磨。”
“而且就算不支持,小姑娘也会倾尽全力的去做这件事,发动一切她能发动的力量。”
“如果支持呢?”
锦衣公子忽然起身,迈步走到长孙无忧身前,看着长孙无忧的眼睛说道:“那么整个家族就可能陷入灭顶之灾中。”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她的父亲一直都是山河印中排名第三的人,他当然知道山河印有多可怕,凭他们家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赢。”
“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请来全族长辈,在祠堂中,要求全族支持她。”
锦衣公子叹道:“我其实还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
长孙无忧冷哼一声:“谢谢。”
锦衣公子道:“她的父亲决然的答应了自己女儿,要倾尽全力支持她......然后,让女人带着她能发动的所有力量先去布置,家族的支持随后就到。”
锦衣公子后撤两步,回到椅子那坐下来。
“其实,这才是可怜人真正可怜起来的开始。”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马车:“长孙伯伯,你觉得呢?”
马车里,一个中年男人面沉似水的下来。
他下车的那一刻,长孙无忧如遭雷劈。
锦衣公子把扇子合起来,轻轻敲着自己的腿。
片刻后,他把扇子转了个圈,手指发力,啪的一声扇子再次打开。
这一面的扇面上是四个字。
要你狗命。
......
......
【我这里,全员核算,全员七天隔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