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国公病入膏肓,对于朝廷来说是头等大事,纵是勤勉的崇祯在这几天也荒废了朝政,整天在黔国公府守着。
黔国公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说着最后的遗言:“陛...陛下...咳...往后镇守西南的重任就落在天波脑袋上了,犬子年龄小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陛下多多体谅。”
“另外,请陛下代为管教犬子,尤其是不能...咳咳....”
“尤其不能和国舅混在一起瞎胡闹。”负责监察刑部官员的给事中沈维炳,得到恩师钱谦益的示意,站了出来,大义凛然的说道:“陛下,已经有多日不曾见到沐天波了。”
崇祯这几天正在困惑这件事,在这个讲究卧冰求鲤的至孝世道,作为父亲的黔国公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
沐天波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应该守在病榻前,怎么始终不见个人影。
已经是大不孝,只凭这一点就能剥夺了他继承黔国公的爵位,流放三千里。
崇祯带着询问的意思,看向了六科给事中沈维炳:“爱卿提起了这件事,应该知道沐天波的行踪,说出来好让朕派人把他捉回来。”
沈维炳早就知道沐天波去哪鬼混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到今天给周永宁致命一击。
做戏要做全套,沈维炳心里乐不可支的想要吟诗一首,还是痛心疾首的说道:“沐天波被人拉着去喝酒了。”
喝酒!
这可是大忌,这是与守孝期间狎妓一样的大罪。
朝廷降下刑罚的同时,还要受到全天下人的唾骂。
崇祯震怒了,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京城里能够拉着沐天波去喝酒的人只有两个。
东宫三少里的毛承斗还关在书斋里读书,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就在崇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询问的时候。
沈维炳主动说出了出来:“拉走沐天波的那人就是当今国舅,陛下啊,这等混账行为已经触及了天下人的底线,不做出惩戒恐怕会引起不孝之风的漫延。”
御史们这几天都没来,等到今天才过来看望黔国公,就是等着这一刻。
“陛下如果还要一意孤行的袒护周永宁,朝廷怎么还能服众,怎么还能以忠孝治国。”
“这次可没涉及任何党争,我等御史发自内心的厌恶不孝行为,只希望陛下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陛下在这种时候还袒护国舅的话,就不是爱护他了,是在害他。”
御史们这一次没有逼着崇祯做出决定,全是苦口婆心的劝解,一心都在为朝廷考虑。
崇祯本身就是个孝子,每天等到官员放衙以后,前往太后寝宫亲自过问衣食。
极其厌恶不孝的行为,比起不忠还要令他厌恶。
崇祯握紧了手里的太祖念珠,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却还带着几分侥幸:“爱卿说的可是真话,没有诬陷周永宁和沐天波。”
沈维炳听到陛下对他的质疑,一阵头晕目眩,痛心疾首的想哭了:“我沈维炳是何等样人,当年面对阉党的严刑逼供都没屈服,陛下今日竟然质疑微臣的人品,还是因为一个混账的二世祖,我....我....“
话还没说完,沈维炳已经被眼泪模糊了双眼,彻底心寒了,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对朝廷的忠心,没了任何意义。
御史们感同身受,莫名感到了阵阵心寒。
“陛下可以罢了沈维炳的官员,却不能诬陷沈维炳的品行,他是何等样人朝野上下都是有目共睹。”
“先帝都曾夸赞沈维炳为人正直,要不然也不会任命他为监察刑部的六科给事中。”
“不说阉党了,就是从陛下登基以来,沈维炳兢兢业业的一心为朝廷办公,纠察出来的贪官足足有三名了吧,陛下这话着实令百官寒心。”
崇祯愧疚的只能快速拨动太祖念珠,他当然知道沈维炳是个正直的忠臣,帮着朝廷纠察了不少贪官。
崇祯作为君主,又不能承认自己诬陷了忠臣,安慰了一句:“爱卿的正直早就铭记在心,只是涉及了大不孝还是要严谨一些,不能出了冤假错案。”
沈维炳就等着这句话,暗自佩服自己宦海沉浮的本事,有今天这一场眼泪,想必会让陛下产生愧疚。
皇帝有了愧疚往往会想办法弥补,那么距离升官就不远了。
不就是一场眼泪,只要能升官,再多哭几场也没多大损失。
沈维炳抹了一把眼泪,看似是擦干眼泪,其实是哭不出来了,用袖子刺激眼珠子。
崇祯瞧见他委屈到通红的眼睛,板着脸说道:“只要这件事属实,朕今天就把周永宁交给孙公好生管教。”
沈维炳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收敛了悲切,又摆出了被明君的英明感动到了的样子:“微臣不是信口胡诌,周永宁与沐天波喝酒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场,酒气都传到了酒铺门口的大街上。”
早就收了银子的证人们,心里奇怪让他们说实话怎么还给银子,只当做是贵人的赏钱。
酒客们在锦衣卫的带领下走进了黔国公府,跪倒在院子里,七嘴八舌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那是国舅爷,只是瞧见两个少年都穿着大红色麒麟服。”
“皇帝老爷可不知道那酒有多香,关着门都能闻见酒味,可把本乡绅...咳...我给馋死了。”
“哦,我想起来了,本秀才好像看见有个少年拿着一把桃花扇。”
崇祯听到两人穿着大红色麒麟服,已经信了,又听见最后一句的桃花扇,确认就是周永宁和沐天波了。
崇祯登时火冒三丈,险些气晕过去:“朕刚赏了他先帝的桃花扇,就干出了这等荒唐事。”
“王承恩!带人去把这两个混账给朕带回来,朕要当着沈爱卿等官员的面让他知道先帝们还留下了一条马鞭。”
王承恩披挂着金甲离开了黔国公府,却感觉这事有些纰漏,按理说沈维炳应该早就禀报上去,怎么偏偏要等到今天。
难不成要给周永宁按上一个气死黔国公的罪名。
让周永宁与兄弟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