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仪住在琉璃厂附近,作为大文豪茅坤的孙子,一直被仕林寄予厚望。
谁曾想大文豪茅坤的孙子不想着苦读八股文,整日琢磨奇技淫巧,仕林早就对茅元仪失望透顶。
怒斥他烂泥扶不上墙,愧对了先祖。
茅宅的一处院子内,茅元仪木讷的坐在青花大缸旁。
荷花摇曳,锦鲤游动。
吸引不了茅元仪半点注意力,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只铜锅,不停熬煮着锅里的盐水。
茅元仪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不管他怎么熬煮盐巴,加入各种配料,始终熬制不出来雪盐。
茅元仪木讷的念念有词:“国舅爷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只是进行二次煮制,就能让盐巴变成雪盐,实在是太神奇了。”
附近的长廊里,站着一名山羊胡子太医,脸色严肃的盯着茅元仪:“请问夫人,令郎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茅元仪的娘亲茅丁氏用褙子袖口,抹了一把眼角:“不瞒太医说,自从国舅爷开始卖什么雪盐以后,我儿就这样了。”
“整天茶饭不思,已经快三天水米未进了,只知道盯着铜锅看。”
又是周永宁?
上回鼓捣出青霉素治好了黔国公的肺痨,整个太医院丢尽了脸面。
太医气不打一处来的甩了一下官服袖子:“国舅爷害人不浅啊,令郎恐怕是患了脑疾,这种病药石无医。”
“夫人还是早做准备。”
准备?
患了病能做什么准备。
只能是准备后事。
茅丁氏跌坐在朱漆围栏上,眼泪涌了出来:“我的儿啊,没了你,娘可怎么活啊。”
丫鬟们受到感染,一个个抹起了眼泪。
太医叹了一口气:“夫人切记,千万不能让令郎接触国舅爷,见不到病根不受刺激,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国舅爷您可不能进去,我家夫人正在会客,国舅爷....唉....国舅爷!”
还没念叨几句,就瞧见管家苦苦哀求着拦住周永宁不让他进来,可他一个管家,哪里能拦住蛮横的国舅爷。
还没说两句话,就被曹变蛟拎着脖子扔到了一边。
茅丁氏愣住了,眼泪都忘了流了。
太医尴尬一笑:“国舅爷怎么来了,几天没见,比以前更显得威风凛凛。”
能不尴尬嘛,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就在他编排国舅爷的时候来了,估摸着听到那些话了。
周永宁瞪了他一眼,不乐意道:“下次再听到你编排本伯爷,砸烂你家的大门。”
太医慌了,却又固执的说道:“本官没有编排国舅爷,说的全都是实情,以茅公子现在的情况不宜接触国舅爷了。”
“再接触国舅爷受到刺激,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
发病?
本伯爷是治愈他的良药。
周永宁嗤之以鼻的扭过头去,直接迈步走向了茅元仪,准备骗走...啊不...折服这位大才。
还没等他走出长廊,一道身影挡在了长廊进入院子的入口。
茅丁氏像个护着小鸡崽子的老母鸡,叉着腰,泼辣的说道:“只要有老娘在,别说你是国舅爷了,皇帝老子来了都别想靠近我儿。”
“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今天豁出去了。”
周永兵再怎么混账,不可能对一位母亲耍浑,何况她还是茅元仪的母亲。
不过去的话,又怎么骗走茅元仪。
周永宁回头怒视了一眼太医,转过脸来,摆出了一张笑脸:“老夫人请放心,本伯爷过来是为了治愈令郎,不是来捣乱。”
“还请老夫人让开路,方便给令郎看病。”
茅丁氏迟疑了,看向了一旁的太医,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整个京城找不出比太医更高明的郎中了,当然要听太医的医嘱。
太医心里很慌,谁知道惹恼了混账的国舅爷,他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今天这事涉及了人命,太医心里一横,豁出去了:“茅公子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再与国舅爷接触,不然随时有可能病发身亡。”
茅丁氏死死盯着周永宁,严阵以待,死也要拦住他。
“国舅爷怎么来了,快快有请,娘赶紧备饭,孩儿要与国舅爷痛饮几杯。”
茅元仪惊喜的手舞足蹈,一路小跑着来到周永宁身边,主动拱手行礼。
不仅没有半点病发身亡的迹象,反倒是好了,主动要饭吃了。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太医。
太医:“......”
不对啊,怎么与医书上写的不一样。
医书上可是写明了,患了脑疾的人不能见到引发脑疾的病根,容易再次受到刺激,导致病发身亡。
茅元仪怎么没受到半点刺激,反倒是痊愈了。
太医突然想起了当初在黔国公府不堪回首的过往,干笑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茅丁氏朝着他的背影,泼辣的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庸医,险些害了我儿的性命。”
转过头来,看向周永宁变成了笑脸:“国舅爷稍后,妾身这就去准备宴席。”
没过多久,一桌上好的席面就摆了上来,青白釉折盘的数目全是用最隆重的规格接待。
周永宁喝了没几杯,直截了当的说道:“本伯爷在北塘的庄子还缺一个总揽大局的总纂官,只要你愿意去,西山屯田所的任何方子都对你开放。”
“另外,琢磨出新东西,本伯爷会用一个满意的银价,买走专利。”
茅元仪听不懂专利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听懂了西山屯田所开放一切方子。
茅元仪心里一片火热,从十将军炮、土法水泥、青霉素,再到他心心念念的雪盐,早就触动他迫切的求知欲。
只是......
茅元仪苦笑一声:“学生倒是想去北塘庄子做个总纂官,家慈是个什么脾气,国舅爷应该见识到了。”
“我们家全都得听我娘的话,就连我爹都不例外,只要能说服我娘,一切都好说。”
茅丁氏端着一壶好酒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多亏了国舅爷救了我儿,只是他还要苦读经史子集,继承他爷爷的遗志。”
周永宁脑子一转,有了主意,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惋惜的看着茅元仪。
只是一口叹气,可把茅丁氏吓坏了。
有了治愈黔国公肺痨的先例,又有治愈儿子的例子在,茅丁氏已经把周永宁当成了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