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业不厌其烦地亲自去了一趟各个关门的官青纸铺子,又拜访了官绅们,用极低的银价买走了一间间官青纸铺子和官青纸作坊。
徽商两淮盐商等大商人,冷眼旁观,没有进去插手。
不是他们不想插手,这一件还没有真正盖棺定论,不是他们出手的时机。
再说了,以当今的情况来看,除了吴伟业以外,那些官绅不会卖给他们官青纸铺子和作坊。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官绅们没了同仇敌忾的心思,就会把官青纸铺子和作坊卖给其他人了。
不再是看关系了,只在乎谁的银价高,价高者得。
周永宁喜滋滋的看着这一切,本来只是想着给老二毛承斗报仇,顺带着打开雪纸的销路。
没想到大晋商王登库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笑纳了。
等到官青纸倒在了雪纸面前,王登库手里没了足够的现银给朝廷官员送孝敬银子,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没了东林党的支持,周永宁有的是办法让王登库吐出来勾结建奴的罪状,又是一头待宰的年猪。
毛承斗的景泰蓝官轿就在周永宁旁边,掀着帘子,亲眼看到吴伟业走进了山西会馆,乐不可支的说道:“姓吴的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拖着一名大晋商下水,看来真是个晦气的扫把星。”
毛承斗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吴伟业想要用私通安化公主来恶心他,自从成亲以来,对于他的厌恶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周永宁已经从崇祯那里得知了消息,始终装糊涂没有告诉毛承斗,担心他控制不住脾气亲手宰了吴伟业。
反正吴伟业被扳倒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没必要为了他把兄弟毛承斗搭进去。
为了防止毛承斗事后闹起来,提前告诉了沐天波,让他心里做个准备,到时候一起拦住暴跳如雷的毛承斗,免得惹出祸事来。
沐天波同样是坐在景泰蓝官轿里,老气横秋的说道:“何止是扫把星,简直就是个瘟神,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应该早点把他发配到东江镇。”
毛承斗听到一句发配到东江镇,嘿嘿大笑了起来,知道老三说些好听的话。
吴伟业只是没了祖产罢了,又没有触犯大明律,哪有借口把他发配到东江镇。
不过只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吴伟业到了东江镇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沐天波这句话看似是说给毛承斗听,其实是在暗示周永宁,想要平息了老二的愤怒,以他要面子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只有一个办法。
找机会把吴伟业发配到东江镇,还是江南才子的时候不能拿他怎么样,一名流放的罪犯就不一样了。
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整治他,何况还是常年打仗的边关。
一句修建墩堡的时候累死了,足够搪塞过去。
周永宁点了点头,看似是赞同毛承斗心里的乐呵,其实是在赞同沐天波的说辞,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一定会想办法发配了吴伟业,让他去东江镇受折磨。
沐天波放心了,不再为毛承斗得知有人私通安化公主的消息以后,出现各种暴怒的行为了。
周永宁却是犯了愁,说是给老三沐天波吃了一个发配到东江镇的定心丸,自己心里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实在不行就让王登库攀咬吴伟业一口,诬陷他参与了勾结建奴,就有合适的借口了。
只是,这个借口不够妥善,很容易被东林党官员掩盖过去。
周永宁只能回去想其他法子了,心里暗自做出了决定,一定要让吴伟业发配到东江镇。
官青纸和雪纸的死熬又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在王登库手里大笔银子的支持下,官青纸再次支撑了二十天。
没有像吴伟业预料的那般,支撑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他贪心不足的挪用银子买来了很多官青纸铺子和作坊。
眼看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王登库为了避免吴伟业不认账,提前带人去了一趟他的宅子。
王登库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依旧悠闲的喝着茶水,郑重其事的说道:“那些铺子的地契都在我手里,只要一个月后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或者说是熬不过周永宁手里的雪纸,按照文书里所说的条件,可以随意处置这些铺子了。”
吴伟业也像二十天以前,坐在一张黄花梨官帽椅上喝茶,只不过神态没有了过去的轻松悠闲,满脸的急躁。
尤其是听了王登库的这番话以后,吴伟业脸上的急躁更加明显了:“还请多多宽限几天,另外按照当初的文书所说,只要官青纸熬死了雪纸,不能收走这些官青纸铺子,只需要连本带息的还了银子就行了。”
还了银子?
王登库摇了摇头,看着坐在那里嘴硬的吴伟业,颇有几分日薄西山的意味:“如果你没拿银子买走一些官青纸铺子和作坊,还能撑上十天,如今手里快没有银子了吧。没有了银子,也没有能够抵押银子的铺子,官青纸只会被雪纸给熬死了。”
吴伟业一脸的懊恼,当初就不应该疏忽大意,自认为有了王登库的支持足够熬死雪纸。
信心满满买走大批的官青纸铺子和作坊,趁机捞一笔,扩大吴家的祖产。
谁能想到,二十天前的趁机捞一笔,反倒是成为了催命符。
吴伟业为了安定王登库的人心,咬了咬牙说道:“不,你说的不对,本公子手里还有一笔银子。”
还有银子……
王登库一脸的诧异,想不到他还能从哪借来银子,这可不是一千两三千两银子。
想要继续支撑下去,少说也要十几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不是依靠人情就能借来。
王登库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准备破釜沉舟的吴伟业,想到他手里确实还有一笔银子。
税银。
这笔税银倒不是说他家里有人在布政史司里面做官,能够挪用布政司藩库里的银子。
朝廷对于官青纸等买卖有着不少的银税,吴伟业作为江南的大官绅,家里的土地更是多达数千顷。
官青纸的税银,以及家里土地需要缴纳漕粮折成的金花银,七七八八加起来应该有十几万两银子了。
看来吴伟业准备孤注一掷,挪用了本该交给朝廷的税银,暂时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