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青铭示意她带路,她就蹦跳跳往前走。
青铭只好跟上。
没走两步,容嘉嘉就和他搭话:“白老师,喝咖啡吗?”她把袋子里的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青铭拒绝:“不了,谢谢。”
容嘉嘉没收回去:“白老师,我买都买了。”
青铭依然拒绝:“你可以带回家喝。”
容嘉嘉说:“白老师,这是黑咖啡。我是小孩,喝咖啡会睡不着的。”她补充,“咖啡因对成长有损害。”
青铭说:“那你还买?”
容嘉嘉笑眯眯,依然对他举着:“买一送一的。”
青铭表示怀疑:“买奶茶送咖啡?”他到底还是接了过去,“送星巴克的咖啡?”
容嘉嘉找出吸管递给他:“白老师,您的戒备心不要这么重。我又不是贿赂您。”
青铭说:“多少钱?我还给你。”
容嘉嘉也戳开自己手里的奶茶:“白老师您下回请我喝奶茶呗。”
“你还想逃课吗?”
“周末也可以啊。”容嘉嘉问他,“白老师,咖啡好喝吗?”
青铭说:“就是咖啡。”
容嘉嘉吸一口奶茶里的珍珠,歪头看他:“白老师你平时喝什么?跟霍老师一样保温杯里泡枸杞吗?”
青铭说:“我就喝水。”
容嘉嘉笑:“我以为白老师和所有中年男人一样喜欢养生呢......不过白老师保养的好,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四十岁。”
青铭纠正她:“我三十九。”
容嘉嘉说:“过分在意年纪就是初老的表现哦。”
“.......”
青铭不知不觉走在了容嘉嘉的前面。幸好也就那么一条路,不存在走错的可能。容嘉嘉没有中途溜掉,一边喝奶茶一边乖乖地跟在后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的楼房渐渐亮起了灯。
他走到一个小区门口,发现不对。
“你怎么......”
容嘉嘉打断他:“白老师,您是鬼吧?”
青铭被呛一声,说:“......你在骂我?”
容嘉嘉摇头:“我是在问老师问题。”
青铭重复她的话:“问题?”
容嘉嘉的距离和他不到三米。她仍然一步一步走近他:“白老师,您是鬼吧?”
青铭不由得退后了半步:“容嘉嘉同学,不可以对老师不礼貌。”
容嘉嘉走近了一步:“我很懂礼貌的,白老师。”
她把手里的奶茶继续拎着,褪下手腕的发绳把头发很快编了两个辫子。她穿校服,踩着小白鞋。她问青铭:“白老师,你看我这个打扮,像不像毛俏俏?”
她在这样的晚上提到死去的同学,打扮成她的样子,走到发生命案的地点,又问青铭这样的问题。这样一系列的古怪行为都让青铭恼火。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语气里有明显的愤怒,容嘉嘉听出来了。
容嘉嘉眼里的惧意一闪而过。
“我知道。但是在意我这样打扮的人,只会有一个。”
青铭说:“是凶手。——这里灯光昏暗,你打扮成毛俏俏那晚的样子在这里徘徊,如果凶手也在这类徘徊,他就会紧张。”
容嘉嘉说:“只有凶手会紧张。”
青铭简直火冒三丈:“那你觉得,一个杀过人的紧张的凶犯看到你,会做什么?”
容嘉嘉哑然,她显然不是被问倒,而是她感觉到了青铭在生气,她聪明地懂得这个时候不能顶嘴。
青铭又问她:“那你呢?如果你看到了那个杀人犯,你又会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抓捕他归案吗?”
容嘉嘉迟疑。
青铭又说:“或者你想说,你可以去找警察报案,说你看到了凶手。可是在这之前,你得先逃得走。要知道在你看到凶手的同时,他必须先看到你。或者说,你们至少要对视上。否则你怎么确定他看到你会紧张?”
“你认为凶手是什么样的?脸上长着嫌疑人的脸吗?或者脑门上刻着我是凶手四个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在毛俏俏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那个凶手可能就在围观的人群里?他大大方方地跟别人一起在那里围观警察处理现场,他可能还会和毛俏俏的街坊邻居说一两句。”
“那个凶手多冷静啊。为什么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凶手?因为没有指纹,凶手擦掉了毛俏俏身上的指纹,用毛俏俏的书包带勒死的毛俏俏。如果是个一般的人,杀了人早慌了,还会懂得处理现场吗?——这么冷静的凶手,会栽到你的雕虫小技上面吗?”
一连串的逼问让容嘉嘉彻底熄火。
青铭走上前,动作有点粗鲁地把容嘉嘉编好的辫子打散,拉着容嘉嘉的胳膊离开了毛俏俏家所在的小区。
他们走了很远,直到远远的离开了小区大门,他才松开容嘉嘉。
他手劲很大,容嘉嘉感到那条被扯的胳膊有点麻了,剩下一半的奶茶已经凉透,她捧在手里喝不下去,干脆丢进了就近的垃圾桶。
青铭对她板着脸:“你家到底在哪里?”
容嘉嘉又指了个方向。和毛俏俏家截然相反。
青铭责备地看她一眼。示意她:“走。”
容嘉嘉低着头往前走。
她走了快五百米,忽然反应过来,她差点被青铭带偏节奏。她原本想问青铭问题,结果反而被他一通指责,让她差点忘了初衷。
她忽然掉头,气势又回来了:“白老师。”
青铭皱眉:“怎么?”
“你是不是鬼?”
青铭有点真的生气了:“容嘉嘉!”
“否则你怎么知道毛俏俏那天是什么打扮?你明明是在俏俏死了之后才来我们学校的。”
青铭正在想如何解释,容嘉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僵在了原地。
容嘉嘉说:“你是不是在忘川途见过俏俏?”
他眼中瞬间的迟疑没有逃过容嘉嘉的眼睛。
容嘉嘉问他:“白老师,你见过俏俏对不对?俏俏告诉你她见到了凶手了对不对?你是来给她报仇的对不对?”
青铭没回答她。
容嘉嘉低下头去,再开口声音里已经有了哭音:“俏俏死的那几天,我都偷偷到她家门口等她。我甚至找了别的鬼去给俏俏带话........我等了好久,俏俏都没来。”
她越说越伤心,越伤心眼泪越是止不住。好朋友的死亡给她的打击比她认为的还要严重。她一直在假装若无其事,一直忍着,直到终于忍不住。
她低头抹泪,手背抹不下,就用校服的袖子擦。
青铭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接过了,心里忍不住吐槽果然是中年人,这年头,谁还用手帕。
她把手帕摊开,捂在脸上。
一片漆黑中,她听到青铭问:“你是指路人?”
她哗一下把手帕扯下去。
和她对比起来,青铭很淡定的说:“怪不得她要逃回阳间,说什么阳间有指路人。原来是你。”
这基本上等于是承认了容嘉嘉的猜测。容嘉嘉没想到这么容易,一时之间她准备好的辩驳之词变得毫无用武之地。莫名又强烈的挫败感令她口吃了起来。
“你.,你,你.......”
青铭面无表情:“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我承认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