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小小当晚并没有跟着容若去参加容嘉嘉的订婚宴。
首先是不好意思。她害羞,出自于这个年纪的女生的本能羞涩和对成年人的排斥。
她陷入纠结,左右为难。首先她肯定是不能踩着拖鞋去参加小男朋友家里的宴会的,不好看不说,还十分不礼貌。可是让她再穿上那双磨脚的鞋子,她又实在是脚疼的很。
再者说,她才刚刚和容若谈恋爱,就立刻要见男朋友全家吗?这也太快了吧?
箫小小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在洗手间里疯狂给闺蜜发消息企图获取参考意见。
闺蜜们都不急,正事虽然要紧,可是八卦还是不能落下。最好是一边商量正事一边紧跟着更新八卦内容。
一个闺蜜说:“你说男朋友家里还给你准备了裙子?看起来家教非常好耶!”
另外一个立刻补充:“不仅仅是这样!!!”
她为了让文字最大程度上的表达出她心中的赞叹,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
女生说:“我上次有看到小小的男朋友来学校门口接小小,还送水送伞有没有!”
“居然看到了?帅不帅帅不帅帅不帅?”
“同问同问!”
见过容若的女生再一次使用出来惊叹号:“帅!!!超帅!!用一个梗来讲,就是不用洗头都可以出道!而且!!!”
女生卖关子,还不等另外两个女生反应,立刻把关子甩了出去:“他是红星中学的!我看到了校服!”
两两个女生立刻惊呼:“天了噜!!”
“箫小小你从哪里捡来的男朋友!!!”
“倒是哪一个坑告诉一下姐妹!”
“太过分了居然之前都不告诉我们!至少在确定男女朋友之前,让闺蜜把把关啊(看帅哥)!”
箫小小无语凝噎。
不知道是不是标点符号的使用会受到感染,她也跟着用了感叹号:“这是重点吗?现在是重点吗?快给我意见!我去还是不去?我在洗手间太久了!容若怕是会觉得我掉茅坑了!!!”
女生们依然抓不到重点:“所以小小的男朋友叫容若吗?天呢,原来帅哥不仅仅人帅,连名字都是香的!!”
箫小小要哭了。
女生们很快把自己的矜持和理智捡了回来:“去也没事。大大方方的,就当是同学来玩呗。何况人家都准备好了裙子,如果忽然说不去了,会不会反而显得不礼貌啊?”
“可是小小不知情啊。不知情的前提下,小小不去也不算不礼貌吧?”
“表姐订婚啊?那不等于是全家都来了?连其七大姑八大姨都到齐?天呢,会吃不下饭的!!不对,喝一口水都会被噎到!想一想过年聚会的我们。”
这个例子一出来,群里纷纷窒息。
箫小小也窒息。
谈恋爱的女生智商为零她算是体会到了。箫小小在群里问:“那我不去了,怎么说啊?”
女生们异口同声:“说你JIO疼啊!”
.......
现成的借口。
简直不用白不用,还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箫小小心里的石头算是是放下了一半。
另外一半还可以暂时搁置:女孩们说箫小小必须把英俊的小男朋友拉出来溜溜。洗头不洗头的无所谓。反正不影响出道。
洗过头才来约会的箫小小感到头秃。
......
容若坚持要送箫小小回家。
他理由充分:“要不是和我出来,也不会走这么久的路,你的脚受伤都是我的责任。打个车送你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容若说:“我起码送你到小区门口。”
箫小小依然犹豫:“可是我家和你家是反方向.....你送我回去再回家,不会耽误时间吗?你表姐订婚,你能迟到吗?”
容若乐了:“为什么不能?我表姐订婚,又不是我?”
容若说:“我就算是一整晚不出现我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箫小小当然不信。
容若说:“真的,我们家人可多了。加上我未来表姐夫那边的,还有另外两家姓氏的人丁,足足把家里最大的房子给腾出来了呢。”
箫小小再一次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
箫小小如很多这个年纪女生一样,对于婚礼产生了好奇心,她问:“那订婚宴是不是和电视演的一样,大家都穿正装,然后非常正式?”
容若也没参加过谁的订婚宴。但是看家里准备的架势,估计也差不多。
容若点点头:“差不多吧。说白了就是介绍我未来表姐夫给大家认识。也让我姐夫认人。”
箫小小忽然想到什么,问:“你未来表姐夫长得很帅吧?你姐姐那么漂亮。”
容若继续点头:“他是律师。很斯文的。脾气很好。很温柔。”
箫小小的脑子里的想象空间都快不够用了。
“那你记得给我发视频和照片!”
容若笑:“好。”
当天晚上,容若发了真的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有白色玫瑰做成的拱门,两层楼高的花墙,粉色芍药做成的花束。后花园的泳池里,飘满了各色的蔷薇。没铺红毯,撒的玫瑰花,典礼会在花房举行,很别具一格,花房其他的花卉暂时都挪出去了,全部被蔷薇科的花给填满了。
容嘉嘉的姐姐非常喜欢蔷薇科的花,这一次的宴会,策划的团队特意从国外空运鲜花来,连容嘉嘉的订婚礼服,都是手工缝制的。据说独此一件,别无他家。
奢侈与否暂时不论,反正箫小小的少女心是被激发的一直尖叫个没完。
沈柏良对此很是不解:“就这么一件,穿坏了回头还没得换了。”
容嘉嘉对沈柏良的言语简直感到不可闻听的程度:“听听你说的话,这是人话吗?”
沈柏良冷笑:“你问问容若是不是也这么想?”
无辜受到牵连的容若迟疑的点点头。
容嘉嘉彻底无语,对于直男千言万语的吐槽只剩一个字:“俗。”
容若又给箫小小拍了一张花房的照片。
拍的匆匆忙忙,有点糊了,那个角度又显得花房很矮。点开大图只看到满眼的花。
容若的语音及时发来:“我去趟泳池那里,回来给你拍清楚的。”
之后一整晚,容若都没有再有任何信息。
箫小小有些不安。她一整晚都看着手机,看容若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发呆。她慢慢打出来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
她想了想,打出一行字:“干嘛呢?”
她又删了,横竖觉得发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让人觉得,这是她在催他。万一容若真的很忙呢。万一忙的不可开交呢?她这个时候老发消息过去,显得多不体贴啊。
箫小小纠结了一晚上,纠结到握着手机睡着了。
容若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就算是箫小小给他发了什么信息,他也根本无法知道:他的手机至今还泡在泳池的水底。捞都不用捞,肯定是没救了。
有救的是容成。
他那个十九岁的表哥。
宋玉成还在和医生沟通。他示意沈柏良可以先去安慰一下容若。至少给他换一身干的衣服。虽然是夏天,可是泳池水那么凉,也会感冒的。
宋玉成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比沈柏良还要一无所知。但是他选择了不去好奇。不知道是宋玉成天生个性如此,还是做律师的职业习惯。
沈柏良谢过他。匆匆提了袋子去找容若。
这是容若第二次来这家医院。
容家有私家医院。但是这家市医院距离出事地点最近。就近原则是救命第一要素。本着这样的第一要素,司机立刻把容城送来了这里。
这里是郝医生之前工作的医院。
他之前曾经以郝医生外甥的身份在这里等郝医生做手术,当时他心中一片宁静,他如旁观者一样,听别人说自己的悲欢离合,如他听来,不过是悲伤或者欢喜或者无奈的一个个故事。
而如今身为卷中人,他却只剩下一片无言。
他对面有一家人。
那家人同样无言,一家子都看着这个全身湿透的少年。最后在母亲的允许下,那家人中的小男孩上前,默默地容若递了一条毛巾。
那个母亲收到容若投过来的视线,特别说明:“新买的,还没用呢。快擦擦头。”
他们不知道手术室里的人和容若的关系。可是面前的少年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焦虑的气息。这种气息独属于医院。颓败,无奈,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这种同样的气息令这一家人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同类的相惜。
那个母亲不由得多说了一句话:“会好的。别怕,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鼓励容若,还是鼓励自己。
容若听话,用毛巾擦头,医院的冷气很强,他把毛巾盖在头上躲避冷气的直接袭击。那毛巾很薄,粗糙,映着鲜艳的叫不出名字的花。一看就是医院门口小卖部卖的东西。市立医院的小卖部属于医院,东西便宜,实用,这样的毛巾,一条不过两块钱。需要这种毛巾的家属,一般都是需要住院。而痊愈后医院用过的东西必然也不会再回家继续使用。这个时候东西只要实用就行,不会去管美观与否。
而且容若觉得,这样花花绿绿的毛巾,看着喜庆。总比雪白一条显得好。至少喜庆啊,喜庆就是精神。
容若把自己埋在这样一条喜庆的毛巾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若听到有人说话。
是沈柏良的声音。
沈柏良轻轻拍他的背。和他说话:“来,跟我去先把衣服换了。”
刚刚和沈柏良说了话的那一家人也劝容若:“对啊,先换衣服吧。别里面的家属还没出来,你个小孩再病了。回头大人怎么操心过来?”
大人跟沈柏良说话:“好好劝劝你家孩子。估计难过着呢。”
沈柏良点点头。
容若不难过。
容若觉得困。
他好歹换下了衣服。
左右没人,沈柏良终于可以问出来:“刚刚是怎么回事?意外吗?”
容若疲倦不堪,他看自己玻璃窗上的自己。有点认不出来了。他原本的眼睛黑白分明,连目光都是清凌凌的。
箫小小说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睛好看。
如今这个样子,只怕箫小小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沈柏良说:“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到你们容家的乌泱泱往外跑。跑过去就看到你在泳池里。”
容若说:“有个路过的鬼冲我叫,说泳池有个人。我当时跑过去看,容城都沉底了。”
沈柏良皱眉:“那鬼呢?”
容若说:“我当时光顾着去捞人,哪里还顾得上鬼?”
容若又问:“我表姐呢?”
沈柏良说:“嘉嘉去看监控了。”
沈柏良安慰容若:“医生说救得很及时,不会对大脑产生什么影响的。”
容若对这句话半信半疑:“那怎么还没出来?”
沈柏良说:“做全身检查呢。怕对器官产生什么影响。”
容若说:“我当时紧张死了,都忘了基本的急救,还好宋玉成来得及时。”
沈柏良开玩笑:“你倒是不再叫姐夫了?”
容若溜一眼他,讲:“这订婚宴估计就黄了。”
他说到这里,又郑重其事的溜了沈柏良一眼。他明显有话要说。
沈柏良看出来了。
但是他也不点破。
容若到底年纪小,段位还玩不过沈柏良,他犹豫半晌,还是支支吾吾把心里的想法说开了:“你,你知道吧?”
沈柏良装傻:“什么?”
容若声音降低了一半:“我姐姐。”
“嘉嘉怎么了呢?”
容若有点生气:“我姐姐变心了。”
沈柏良笑起来:“哪又怎么了?”
沈柏良透漏出来的态度,仿佛在大人眼里,感情就是可以这样随意的变质,今天爱顾长河爱到死去活来,哪怕是全家族反对都要结婚在一起。结果倒好,没几年就离婚。宋玉成也很好,温柔,有利,长得也不错。容嘉嘉也爱了。也行吧。面包她自己多得是,只要爱情。连宋玉成的孩子都可以跟着一起喜欢。结果呢,这个更短。还没等宋玉成人老珠黄呢,这就变心了。
作为孩子的容若对此又迷惑又生气。
不是说爱情除了爱,还有责任吗?
怎么大人说别人说的一套一套,到了自己这里,爱不要了,责任也不重要了?如果钱可以买来责任,那为什么又要驳斥金钱无用论呢?
大人的时间,真是又当又立。
容若说:“我姐姐明明变心了,可是却还是照样办了订婚宴。结果还没开始......容城就出事了.......”
他没说完,也没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