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车队刚进了县城，并不算高的竹航山就越过街道两旁低矮的旧楼房顶，直冲进众人眼帘。
一座座旧楼房像是一块块被孩子随意摆放的小积木，而它们身后的竹航山，像是一块被当作背景的梯形大积木。
山底与开阔平坦的山顶分别对应梯形的下底和上底，两侧山腰是水泥浇筑的长长台阶。
这台阶就是他们等会儿上山下山的路径了。
巴士车队一直开到了竹航山下的广元中学校门外才停下。
等周鹏和周小六下车的时候，前面那几辆车上下来的学生们已经历阶而上了。
周小六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竹航山以及台阶上长长的队伍，想起了前世一爬山就各种怂的自己。
如今可不一样了。
她抬了抬头，心下感慨道：“姐姐我再也不是体育废柴了！”
“小六，怎么发呆啊？轮到我们了。”
周鹏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催促她跟上队伍。
刘老师在班级的最前头，对着自己的学生们说道：“都跟上！这山也不高，大家加油，争取一口气爬到山顶。能做到吗？”
“能！”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整齐应声，而后有序地迈上水泥台阶。
“区区小山，看姐如履平地！”
周小六暗道一声后，轻轻抬脚，跟了上去。
周鹏紧随其后。
“……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
周小六脚下踏着、嘴里念着，一步一个台阶。
她并没有越过前面的人直冲到山顶，而是闲庭信步般悠然登顶。
周鹏微喘着往一块石头上一坐，说道：“二百九十九个台阶，太累人了！小六，你怎么不喘气？”
什么叫不喘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呢？
于是周小六凑近周鹏，朝他的脸上使劲地喷了两下鼻息，表示自己还活着。
周鹏干笑了一下，道：“我说错了，我应该在喘气二字中间加个粗字。”
周小六从挎包里拿出周鹏的保温杯，给他递了过去。
周鹏赶紧接过去，拧开盖子只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端离双唇，道了一声谢。
他的同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背包里翻了又翻，拿出几包辣条，愁眉苦脸地说道：“第一次参加秋游，光顾着带零食，忘记带水了。我也渴了。”
周鹏把杯子往同桌那里递了递，道：“要不你喝我的吧？”
同桌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几口就把一大杯水给喝完了。
他把杯子翻了个底朝天，抖了抖，然后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一时没忍住，给喝光了……”
周鹏张了张嘴，接过杯子，将盖子拧上，道：“没事，等会我要是渴了，就喝我妹妹的。”
他同桌又对周小六抱以歉意的微笑。
周小六道：“没关系的，只要你的膀胱够坚强就行！”
这才刚上山，听说等会儿各班的班主任要组织学生们在山顶即兴表演，一通歌、舞、朗诵下来，就得要不少时间。要是再来个小品什么的……呵呵！
山上没厕所，而且这漫山遍野都是人，脸皮没有城墙厚，是不好意思在这儿放水的。
最近的公共厕所在山下的广场另一边。等即兴表演完了以后，他们从山的另一边下山，再走到公共厕所那儿，大概又需要一个小时……
这就是周鹏刚才拧开盖子只喝一口水的原因。周小六一早就交代过他了。
“什么坚强？”
周鹏同桌显然没有听清周小六的话。
周鹏笑着轻声跟同桌解释了一下。
同桌一下躬起后背，苦哈哈地道：“完了，你一说，我现在就有尿意了！”
周鹏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道：“兄弟！要坚强！”
……
即兴表演开始了。
周鹏所在的初一2班和相邻的初一1班都是年级重点班。
两班的学生们平时就被拿来各种比较。
一场考试，年级第一若出在1班，2班的班主任必给学生们开班会：头悬梁、锥刺股，下次考试年级第一必须要在我们班。
若出在2班，开班会的就变成1班。
比完年级第一，比年级前十。比完年级前十，又比年级前五十。比完全科最高分又比单科最高分……
所以即兴表演的时候，两班班主任很有默契地把表演场地往对方那里凑近了一些，隐隐有要双方同台竞技之意。
1班的一位女生刚开腔唱歌，2班的赶紧跟上。两个班主任同时表态：不用唱得多么婉转动听，声音比对方大就行！
1班的同学一唱一跳，2班的就集体跳个兔子舞。
1班来个武术表演，2班歇菜了，班上没人会武术。
刘老师甩了甩马尾，推了推眼镜，望了望天，不甘地再问了一遍：“咱们班真的没人会武术表演吗？有个架式就行。”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把她学的那些气功招式随便连在一起摆一摆，唬弄一下各位观众的时候，周鹏实力卖妹，指着周小六大声道：“老师，我妹妹会武术！她从三岁开始就学武了！”
“哥，你是我亲哥！能不坑我吗？”
周小六正欢乐地看着两方争斗呢，突然就被卖了。
她三岁那年开始学的不是武，是假气功啊！
1班班主任正得意呢，突然听见周鹏说自家妹妹三岁就学武了，她忍不住走到刘老师的面前来，嗤笑道：“三岁就学武？你班上的这孩子是小说看多了吧？都说是穷文富武，这穷乡僻壤的，会有从小就学武的人？输了就输了呗，骗人可是不对的！”
1班班主任口中说着话，眼波在刘老师和周鹏之间流转。表情在得意和鄙夷之间转换。
周鹏想解释，但没找到插嘴的空隙，脸有些急的红了。
周小六皱了皱眉，默默地走到表演场地中间，随手捡起一个坚硬的石头，走到1班班主任面前。
“您请看好了！”
说着，她一用力，将石头捏得粉碎。
她摊开手掌，任由掌心的粉末被山风吹走。
“我哥，没有骗人！”
话一说完，不等两位老师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走到周鹏和他同桌身边去了。
2班的学生们突然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叹声：“哇啊！”
周鹏的同桌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辣条，拆开包装，取出一根放进嘴里，道：“我得吃包辣条压压惊！”
周鹏毫不客气地从他背包里拿出两包辣条，递给周小六一包，道：“小六，来，哥请你吃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