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跆拳道教练。”楼闻筝挣开晏淮之的手,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程落已经在阳台等她了,她走过去时顺手关上了落地窗。
落地窗隔音效果很好,加上外边两人刻意压低说话声,晏淮之站在客厅,只能看见程落的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她说什么,站在她面前的楼闻筝低着头,脸色紧绷,像个做错事正在挨训的小学生。
这一幕让晏淮之有点烦躁。
过了一会儿,程落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带着尖锐的穿透力:“你妈临终前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这才多长时间!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你这个白眼狼!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她一边骂一边戳楼闻筝额头,戳得她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又迅速站好。
目睹这一幕的晏淮之看不下去了,他快步走过去,伸手一拉才知道落地窗被锁住了,他把玻璃门拍得啪啪响:“楼闻筝,开门!”
阳台上的两人齐齐看过来,楼闻筝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管,程落则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她突然说:“手机给我。”
楼闻筝一愣。
程落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她一把拉过楼闻筝,强势的去搜她的裤兜。
手机被程落拿走,她开始检查起通讯录和微信聊天记录。
楼闻筝紧张的看着她,手指攥着衣服下摆,用力得骨节发白。
“开门!!”晏淮之怒了:“楼闻筝,我叫你开门!”
本来顾忌着这女人是楼闻筝小姨,别人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但一看她对楼闻筝又拉又拽毫不尊重,他火气就上来了。
管她是谁,这么对楼闻筝就是不行。
楼闻筝站得笔直,就是不肯过来开门,晏淮之干脆冲程落喊:“你把手机还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程落检查完手机,大概是没发现猫腻,她把手机往楼闻筝手里一塞,直接过来打开了落地窗,和晏淮之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
晏淮之一顿。
程落五官长得不错,但是长期不苟言笑,法令纹像刻在脸上一样深,嘴角绷着,加上眼瞳细,眼白多,整个人看起来像吸血鬼电影里的巫婆,又凶横又阴沉。
不怪楼闻筝怕她,这人绷着脸往幼儿园门口一站,能吓哭一片。
程落并没有要跟晏淮之说话的意思,她打量了他几眼,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然后越过他进了客厅。
晏淮之立刻走到楼闻筝跟前,见她脸色更苍白了,他下意识想去拉她的手。
楼闻筝一察觉到他的意图,马上把手背到身后。
晏淮之:“……”
程落在客厅转了一圈,把楼闻筝叫了进去:“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房款到账我会转到你账户,你省着点花。”
“……好。”
“还有,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做好你该做的事,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程落意有所指的看了晏淮之一眼:“回去吧。”
两人拎着东西下楼,上了车,楼闻筝突然说:“我想回寝室。”
“好。”晏淮之知道她的心思,从居民楼出来她脸色就一直没恢复,这种状态回晏家,被自家老妈看见了免不了会问东问西,为了省麻烦,回寝室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学校寝室,楼闻筝把两大袋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晏淮之有心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在对事情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思来想去,他给家里的保姆发信息,让她明天做点好吃的,准备带楼闻筝回家吃饭。
治愈吃货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她吃好吃的。
楼闻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梦了。
梦里她一会儿是七八岁的样子,因为跆拳道功课没做好,被程落用竹条抽得浑身都是细细的血条子,一会儿又是十来岁的模样,因为找借口逃了一节计算机课,零下的冬天被程染关在天台罚跪,她哭着拍门求程染原谅,最后一个梦她十二岁,因为不想再被剃寸头,她攒钱买了一顶假发,程染在家的时候就戴上,偷偷蓄头发,可程染还是发现了,她被打了。
程染打过她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哪次那么疯狂,薅着她的头发把她摁在桌上,先用剪刀把她留到齐肩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然后用棍子抽,她哭,求饶,喊救命,可通通没用,程染抽断了一根婴儿小臂粗的棍子,她身上的淤痕足足两个月才完全消退。
梦的最后,从癫狂状态清醒过来的程染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忏悔,跟过去无数次一样,哭着说“妈妈不是故意的”,后来她从书上学到一句话,才知道那叫做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晏淮之睡眠浅,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烟味时他醒了,床头的夜光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半。
他坐起来,先探头看向楼闻筝的床,没人,他下床穿鞋走到阳台上一看,果不其然,楼闻筝坐在护栏上,指尖夹着烟,两条腿悠闲的晃来晃去,可她表情并不轻松,眯着眼睛的模样像个迷茫的瘾君子。
晏淮之走过去:“睡不着?”
“嗯,吵到你了?”
“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楼闻筝主动问:“想问什么?”
晏淮之顿了顿,说:“都想知道。”
楼闻筝把快燃尽的烟头灭了,又重新点了一支:“我是私生子,有个双胞胎妹妹,三岁那年冬天我得了肺炎,妈妈带着我住院,妹妹放在家里托小姨看着,可是妹妹突然发烧,妈妈赶回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妹妹死了。”
晏淮之皱眉:“因为什么引起的发烧,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清楚,自那以后妈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在家里为妹妹立祭台,供牌位,点长明灯,我说害怕,她会骂我不懂事。”
“后来呢?”
“后来妈妈让小姨带我学跆拳道,她说只有自己变强了才不会被欺负,她会的东西很多,钢琴,书法,画画,还有计算机,她希望我能成为她那样的人,可我很笨,学来学去只对计算机有兴趣,她就只教我这个,她说了,只有把一样东西学精学透,才能让人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