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楼闻筝沿着原路往回走,刚走出一段路,黎真的车在她旁边停下,她下车拉住她:“你去哪儿?”
楼闻筝木着脸轻轻挣脱她的手,继续往前。
“喂!”黎真喊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手怎么了?”
楼闻筝充耳不闻,一只手攥着书包肩带,书包在地上跌跌撞撞的被她拖行。
四十三公里,楼闻筝走了整整八个小时,回到市区天已经黑了,盛明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楼闻筝。”
楼闻筝没理他,站在十字路口,她脑子浑浑噩噩,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家在哪儿。
“楼闻筝!!”盛明予被她的反应激怒了,伸手拽了她一把,可一碰到她的手,他吓了一跳:“你手怎么回事?”
楼闻筝的手腕关节肿成狰狞的青紫色,她却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用这只手拖着书包。
“跟我去医院。”盛明予拉过她就要走。
楼闻筝总算有反应了,撇开他,一言不发往反方向离开。
盛明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钟,跟上去刻薄的说:“早就跟你说了晏淮之不会原谅你,你非得去碰壁才甘心,现在被丢下了吧,呵。”
“你把晏淮之看得那么重要,他呢?在他眼里你就跟只宠物狗差不多,狗咬人了自然不会再养着,你就是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晏淮之这种小肚鸡肠的小人,怎么可能容忍身边的人背叛,你……”
盛明予话还没说完,楼闻筝突然转身盯着他看。
她骤然凶悍起来的眼神让盛明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不由自主想起两年前在炼钢厂顶楼天台的少年,当时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以至于隔了一年多,他想起那个眼神还心有余悸。
“你再说晏淮之一句不好试试。”
盛明予:“……我说错了吗?他要不是小肚鸡肠,怎么就把你丢下了?”
楼闻筝眯了眯眼睛,下一刻,她突然速度极快的掐住盛明予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顶到身后的电线杆子上,盛明予呼吸被掐断,立刻挣扎起来。
“最没资格说他不好的人就是你。”楼闻筝收紧手上的力气,看着盛明予脸色发白变青,她心里有种发泄的快感,如果能就这么掐死他,再自首,坐牢,以杀人犯的罪名被执行死刑,好像也不错……
对,拉着他下地狱,给晏叔叔陪葬,淮之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原谅自己。
这个念头一浮起,楼闻筝陡然兴奋起来,她冲盛明予狞笑:“你去死好不好?你死了,淮之就会原谅我了。”
盛明予:“……”
这一刻,他确定楼闻筝真的想杀了他。
恐惧加上缺氧,盛明予身体往后一沉,用蛮力甩开楼闻筝,楼闻筝猝不及防一脱手,跌坐在地上,脱臼的手狠狠一擦,痛感顿时回笼,她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盛明予俯身干呕起来。
两人都有些狼狈,足足五六分钟盛明予才缓过劲,靠着电线杆子坐下,喘着粗气戒备的盯着楼闻筝。
楼闻筝缓过那阵剧痛,整个人稍稍冷静下来,这一冷静疲惫感就涌上来了,脑袋昏沉得厉害,鼻子也发热……她抬手一抹,抹了一手的鼻血。
盛明予愣了一下,连忙爬过来想给她擦鼻血,但还没靠近就被楼闻筝拍开了,她一脸嫌恶:“别碰我!”
盛明予一怔。
鼻血越流越多,楼闻筝胡乱抹了几下,衣领和前襟很快就被染红了,见抹不干净也止不住,她干脆就随它去了,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她踉踉跄跄的准备回家。
“楼闻筝。”盛明予跟上来:“你得去医院,我知道你恨我,我们先去医院把伤处理一下,你这样手会废掉的。”
楼闻筝冷笑:“跟你有关系吗?”
盛明予:“……”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是女孩子。”
楼闻筝一顿,眯起眼睛。
盛明予硬着头皮说:“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我喜欢你。”
楼闻筝沉默半晌,笑了起来:“你确定?”
“……确定。”
“你喜欢的不是我。”楼闻筝摇头,冲他神经质的笑:“你喜欢的是晏淮之。”
盛明予皱眉:“你别恶心我。”
“你模仿他的穿衣风格,模仿他的走路姿势,甚至连发型都要跟他一样,不是喜欢他是什么?”楼闻筝越说越好笑:“你羡慕他拥有的一切,还嫉妒他处处比你优秀,所以你处心积虑毁掉他,就连我,也是你报复他的一环,可盛明予,赝品终究是赝品,像你这种心肠歹毒,人品低劣,性格扭曲的货色,哪来的底气跟晏淮之比?”
盛明予脸色沉了下来。
“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听过画虎不成反类犬吗?你就是那条眼巴巴羡慕别人的狗,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只配活在阴沟里,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不配站在阳光下。“
盛明予:“……”
“加油,祝你早日活成自己羡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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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闻筝生了一场病。
发烧反反复复,伴随着流鼻血和剧烈头痛,她蜷缩在学校附近的小家,关了门,拉上窗帘,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过了三天,楼亦舒找上门来,和黎真强制把她送到医院。
严重脱水加上高烧不断,这一住院就是大半个月,等她缓过劲,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沈教授来医院看她,坐在床边给她剥橘子。
“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有第六感吗?”沈教授问。
楼闻筝瘦得形销骨立,皮肤苍白到能看见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她木然的看向他:“嗯?”
沈教授笑了笑:“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我们的灵魂在投胎前是看过接下来一生的剧本的,只是会在出生那一刻全部忘掉,你愿意来到这个人世间,说明在看剧本的时候,这一生一定有些事有些人是你期待的,不要气馁,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在等着你。”
楼闻筝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摇头:“不一定……我屁股上有个胎记,我觉得我肯定是对剧本不满意,不肯下来,被人一脚踹下来的。”
沈教授:“……”
楼闻筝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老师,我没有家了。”
沈教授半晌才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以后老师的家就是你的家。”
楼闻筝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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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楼闻筝参加高考,超常发挥,分数险过一本线。
九月,楼闻筝正式成为榕安科技大学计算机系学子,她更正了身份证上的性别,蓄起长发,只是名字依然用“楼闻筝”,并从晏家接了没被带走的小白,开始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