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予脸色紧绷:“你想起来了?”
“没有,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楼闻筝转身把车门开到最大,跟卸货似的把里面昏迷的四个男人一一拖出来丢在地上:“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去指责你什么,以后别见了。”
盛明予:“……”
她清理完车后座就要上车,但刚把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盛明予突然做了个让她措手不及的举动,他一把控住车门:“你不准走!!”
楼闻筝冷冷的看着他。
盛明予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对不起。”
楼闻筝一怔。
“我确实撒谎了,我道歉。”盛明予脸上的肌肉紧绷,脖子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可是你没想起来不是吗?那过去就不作数,给我个机会……我发誓再也不骗你,真的。”
“我一定会对你好,我可以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给我个机会,我会证明我比晏淮之更适合你……求你了!!”
话说到最后,盛明予几乎是低声下气在哀求她。
楼闻筝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不。”
“闻筝……”盛明予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件东西一个人,需要偷和骗才留在身边,那就证明他们本来就不属于你,盛明予,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还要自降身价去做这种事?”
“因为我喜欢你!!”盛明予崩溃的吼出声:“我对你的喜欢丝毫不比晏淮之少,你为什么就是不看我一眼,他把你扔在这里这么多年,一直陪着你的人是我!!凭什么他一回来就抢走你所有关注!这对我公平吗!!”
楼闻筝挣开他的手:“难道我还得为你的自作多情买单?”
盛明予:“……”
“缺爱就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把你所谓的好强加到我身上,再以此标榜自己有多深情,并要求我回馈给你同等的关注和喜欢,盛明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恕我直言,你这不是喜欢,是占有欲和胜负欲在作祟,你现在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是你潜意识里给自己立的人设,你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识相,用我的不识好歹来衬托你的情深义重,说句不好听的,你戏很多。”
“……我没有!!”
“那我问你,如果在我和权势地位之间二选一,你选什么?”
盛明予迟疑了一下,说:“我选你。”
“你又撒谎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都是成年人,没权没势哪有资格谈爱情,追求权利地位是为了给另一半更好的生活。”盛明予暴躁的说。
“别人也许是这样,但你不是,你需要权势地位撑起你的自尊心,而且你总有办法把自己的私心说得冠冕堂皇。”楼闻筝后退了一步:“你应该好好正视自己,人都有阴暗面,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可耻的是总在为自己的阴暗心理找理由,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盛明予:“……”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楼闻筝上车离开,盛明予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楼闻筝那些话,像一把把扎进他心脏的刀,每一刀都直击要害,疼得他无法呼吸。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突兀的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九年前他还是个马仔,那年冬天很冷,临近年关,他和熊初墨被当时的堂口老大支使着去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买礼品,两人拎了满手的东西经过一家奢侈品店时,大熊突然说:“那不是小楼吗?”
他立刻扭头,果然看见楼闻筝和晏淮之正在店里挑鞋。
晏淮之像个高贵端方的小王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楼闻筝蹲在他面前帮他拆鞋带,旁边两个导购员殷勤的忙前忙后伺候,这一幕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晏淮之试了那双白鞋,让店员包起来,又另外给楼闻筝挑了两双鞋,两人这才离开。
门外目睹全程的盛明予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记住了那双白鞋的款式,上奢侈品官网一查,售价一万八千元。
他惦记上那双白鞋。
攒了几个月的钱,他迈进那家奢侈品店,刷卡带走了它。
一走出奢侈品店他就换上了那双鞋,鞋很软,设计完全贴合人体工学,不像平时从地下购物城买的廉价鞋那样磨脚,穿着那双鞋,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也是个高贵的小少爷,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但穿上鞋不到半小时,他接到老大电话,让他和熊初墨去处理一桩贷款纠纷,他匆匆赶过去,像往常一样威胁加暴打了对方一顿,成功拿到钱,但离开时一盆污水从天而降,把他和熊初墨浇了个透心凉,也弄脏了小白鞋。
两人回家换衣服,脱下那双白鞋时,他发现沾了水的鞋面开始皲裂,而且弄脏的地方怎么都擦不掉。
难道买到假货?
带着忐忑不安和被欺骗的愤怒,他提着那双鞋回奢侈品专柜找柜姐质问,柜姐听完他的诉求,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们这款鞋是不能碰水的。”
他认定对方在撒谎,怒气冲冲的说:“不能碰水,脏了要怎么洗?”
柜姐冷笑:“这款鞋本来就不是日常在室外穿的,它不仅不能碰水,还不能晒太阳,买得起这双鞋的人压根就不需要日晒雨淋,当然,装逼的除外。”
那一刻,他有种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的羞耻和不知所措。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原来戴上皇冠,他也不是小王子。
这件事他记了很多年,即使后来狠狠报复了羞辱他的柜姐,他也无法忘记当时被侮辱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像一个用锦衣华服掩住满身疮疤的人,捧着自己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的前行,权势地位让他收获了无数艳羡崇拜,他渐渐地觉得自己和那件金丝袍子融为一体了,体面,华丽,强大。
可冷不丁的,楼闻筝粗暴的揭开他的袍子,猝不及防目睹自己阴暗肮脏的一面,除了慌张,他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
不甘,羞耻,愤怒,嫉妒,种种情绪在胸腔交织发酵,盛明予死死地盯着楼闻筝离开的方向,从极致的痛苦中生出一个扭曲的念头。
楼闻筝不是让他直视自己的阴暗面么?
好!
那他就让她看看,一个人的内心到底可以阴暗到什么程度。
左右得不到,那不如——毁掉她。
他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理智稍稍回笼时才察觉手心黏腻,他低头一看,掌心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盛明予一怔,楼闻筝受伤了?